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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漢院長“奔騰”出圈

2024-06-26 13:45:42 來源:環(huán)球人物網(wǎng)-《環(huán)球人物》雜志 作者:陳佳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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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5日,姜鐵紅在北京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展示舞姿。(本刊記者 侯欣穎/攝)

姜鐵紅

朝鮮族,1968年出生于黑龍江省牡丹江市,1989年考入中央民族大學,現(xiàn)任中央民族大學舞蹈學院院長,2024年5月因一段跳舞視頻在網(wǎng)上走紅。
 

按照事先約好的時間,《環(huán)球人物》記者敲開中央民族大學舞蹈學院院長姜鐵紅辦公室的門,卻發(fā)現(xiàn)被“插隊”了。

最近,不打招呼直接找上門的記者、學生、舞蹈人,幾乎要把他辦公室的門檻踩爛了。全因為那條不到1分鐘的視頻——在一眾英俊學生前面,姜鐵紅穿著皮鞋、西褲、Polo衫領舞《奔騰》。他肚子微凸,黑紅的方臉上掛著兩個大眼袋,怎么看都不像有走紅的潛質。結果,他火得一塌糊涂。

采訪前,姜鐵紅用手使勁揉了揉眼睛,想掩飾一下疲憊。此前,他剛結束了一家電視臺的節(jié)目錄制,6天睡了不到20小時。血壓也一路飆升,低壓已到121mmHg。6月7日是兒子高考的日子,姜鐵紅只能在日歷上提前圈出7日下午的時間,叮囑助手“兒子該有意見了”。

鏡頭一開,姜鐵紅又滿血復活。說到舞蹈細節(jié),他揚起胳膊做了幾個動作,行云流水,連指尖都在用力。

從12歲正式學跳舞開始,姜鐵紅把中國各種舞蹈獎項拿了一大把。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他早就習慣了站在幕布之后,把學生推向臺前,可萬萬沒想到突然迎來了一波“潑天流量”。采訪中,“感謝”這個詞姜鐵紅說了不下5次。他太珍惜這次曝光的機會,希望“在熱搜上多待一段”,不為別的,這是對民族舞一個很好的傳播契機,也是對無數(shù)堅持跳舞的人的鼓勵。

以下是姜鐵紅的講述:

“父親發(fā)掘了我的天賦”

我知道,現(xiàn)在網(wǎng)友都在討論,為什么我這個有點發(fā)福的大叔,穿著皮鞋西褲,跳出來的《奔騰》卻是最好看的。

我在內蒙古呼和浩特市生活了很多年。草原上的蒙古族摔跤手,在蒙古語里叫“搏克”,全都很粗獷。我小時候很瘦,要想在舞蹈中表現(xiàn)出那種粗獷,只能觀察他們的動作,體會他們唱歌和呼麥時的狀態(tài),再轉換成情感和語言,賦予到舞蹈的每一個動作上。沒有這些情感和語言,動作再漂亮,也難以打動人。我的導師、《奔騰》的編導馬躍老師說過,“要表現(xiàn)的不僅僅是馬的精神,還有馬背上的人的精神”。

我不是天生就愛跳舞的。我出生在黑龍江省牡丹江市,因為父親在內蒙古歌舞團工作,4歲時便隨母親一起來到內蒙古投奔父親。在歌舞團的大院里,有搞舞蹈的,有學聲樂的,還有擺弄樂器的??匆姶笕藗兛偸腔笥蛫y,我一點都不喜歡,尤其覺得男孩化妝很丟人,完全不想學這一行。那時,男孩們的夢想不外乎那么幾個,要么穿上軍裝去當兵,要么穿著大褲衩學踢球,或者背個雙肩包去山里考古撿石頭。但夢想可能永遠都只能是“夢”,只有理想才是腳踏實地的。

我從小被父親逼著學舞蹈,各種抵觸,有時被拽回來一頓揍,揍完還得繼續(xù)跳。大概到三年級時,我才有點覺醒,起初也不是為別的,只為父母的面子。那個年代孩子學不好,外人只會覺得是父母沒教育好。為了不給父母丟臉,我開始認真學舞蹈。

我父母不僅對我學舞蹈有執(zhí)念,對學歷也很重視。他們都是朝鮮族,文化水平不算高。我剛上小學時只會講朝鮮語,漢語講不好,造句都是倒裝的,課業(yè)勉強能及格。母親常說,“我們這一代沒文化,省吃儉用供你們兄妹上學,得學出個樣子”。

1987年底,母親替我在夜大報了名,讓我補補文化課,再去參加高考。我經(jīng)常逃課,補了兩年才學個差不多。至今我還清楚記得高考那天的場景。我就帶了一支筆過去,走進樓道就開始緊張。結果筆落在了廁所里,我只能跟老師借了一支筆答題,搞得雞飛狗跳,不過總算過關了。

畢業(yè)時,我也想過去總政歌舞團,在那里實習了3個多月,眼見就能轉正了,但最后還是選擇了留校當老師,就這樣跟舞蹈打了一輩子的交道。

那天跟父親喝完酒聊天時,我還開玩笑說:“我明白你為什么那么堅持讓我學舞蹈了。”他一臉迷惑。我接著說:“因為你年輕時沒有達到的高度、沒能拿的獎,希望我替你去拿。”他就笑而不語。但我還是感謝父親,發(fā)掘了我身上的舞蹈天賦。

大病后突然感覺會跳舞了

年輕時的姜鐵紅(穿紅衣者)擔任《奔騰》的領舞。

這次走紅的舞蹈《奔騰》是馬躍老師在1983年編創(chuàng)的,這么多年來一直是我們舞蹈學院的“保留節(jié)目”之一。我1989年上大學后成為《奔騰》第五代領舞。1991年我讀大三時,拿下了“桃李杯”舞蹈比賽金獎,此后又在首屆“孔雀杯”、首屆“荷花杯”等舞蹈賽事中奪冠。

但我的舞蹈生涯也經(jīng)歷了幾個比較大的坎,今天還能站在鏡頭前自由地跳舞,并不容易。

1999年,我在無錫歌舞團排舞劇《阿炳》時意外摔倒,半月板受傷,后十字韌帶斷裂。舞蹈的殘酷性就在這兒,付出了那么多年,腿一摔基本就告別舞臺了。當時醫(yī)生也給了手術方案,但術后會留下兩條疤,就像兩條蜈蚣趴在腿上一樣,而且還要恢復一兩年,我覺得不值當就沒做。

后來《阿炳》在上海演出時,我拄著拐去了現(xiàn)場,想著上不了臺,也要看看成果。演出前意外又發(fā)生了,接替我那個角色的演員腰閃了,躺著動不了。導演和團里的領導實在沒辦法,把我抬到醫(yī)院打了一針“封閉”。麻藥作用下感覺不到腿疼,我又上臺了。謝幕時,我的腿一直在抖。那一天,我覺得我還是能跳的,只是不能再上臺了。

2002年,我莫名其妙發(fā)了一場高燒,燒了將近一個月也查不出原因,醫(yī)生一度還下達了病危通知。仿佛一夜間,我的人生觀都變了——拿不拿獎、跳成什么樣,都不重要了,活著最重要。那種釋然讓我突然感覺自己會跳舞了。那次重病之后,我把跳舞的功利性完全放下了。心靈干凈了,動作自然而然從身體里流淌出來,全是美和享受。

因為腿傷,我只能在幕后跳,上不了舞臺。2016年,我再次登臺,那是一次刻骨銘心的挑戰(zhàn)。當時舞蹈學院要匯演《生命在閃爍》,這是我當年獲得“桃李杯”金獎的作品。院長讓我無論如何也要上,為學院爭光。

接到任務時距離演出還有兩個多月,我的體重是208斤。一場和身體的較量開始了。5月底的北京,天氣已經(jīng)很熱了。每天下班后,我穿著羽絨衣、厚絨褲,喝下3瓶水,從中央民族大學一路走回位于石景山區(qū)的家,要花4個半小時。到家后我拿紙巾一擦,身上流的已經(jīng)不只是汗了,還有淡黃色的油。白T恤穿成了黃色,洗都洗不干凈。我還要在跑步機上再跑5公里,最后連跑步機都“罷工”了。

兩個月減重43.7斤后,我終于在舞臺上順利完成了一場7分50秒的表演。我很佩服自己,但說實話,那段時間我都有點抑郁了。

所以說,真正了解舞蹈的人才知道,舞臺上的光鮮,是用多少汗水堆積起來的。

“我要求學生必須‘野’一點”

我們一家人都是跳舞的,我其實并不想讓兒子學舞蹈,但他自己想學。我問他舞蹈有什么好,他說“謝幕的時候感覺特別好”。剛開始學的時候,他每天壓腿壓到哇哇哭。

舞蹈是個磨煉意志的活兒?,F(xiàn)在很多孩子都是家里的寶貝,從小不能摔、不能碰。在我看來,男孩子膽怯可不行。單杠都拉不上去,以后怎么保衛(wèi)國家?我要求我的孩子一定要鍛煉,要練體魄。

我對學生的要求也一樣?,F(xiàn)在很多學生柔柔弱弱,性格上中性一點可以,但是到了舞臺上,需要表現(xiàn)精氣神的時候,就不能慫。比如跳《奔騰》時,怎樣才能駕馭這匹烈馬?草原上環(huán)境惡劣,需要風雨無阻,就要求騎馬的人粗獷、剛毅、熱情、奔放。

上我的課,我要求學生必須“野”一點。現(xiàn)在的孩子沒有野性,就像很多抗日神劇里一樣。男人得有性格,跳舞更得有性格,需要剛柔并濟。有個內蒙古的朋友寫過一首詩,就是我想要的感覺,“鮮花插在槍支頭,鋼鐵也溫柔”。他已經(jīng)去世了,但這句詩一直留在我心里。

我跟學生說,只要熱愛舞蹈,只要想跳,一切都不是問題。誰說胖子或者長得不好看的人就不能跳舞?看看我就知道了。

姜鐵紅(右二)穿著皮鞋、西褲、Polo衫跳《奔騰》走紅。

我現(xiàn)在每周都給學生上課、做示范動作。上課讓我更快樂,可以卸下一切壓力。我覺得在舞蹈學院當領導很幸運,做行政工作的同時,還有機會可以放肆地跳。學生們在臺上跳,我在后面推著他們走,觀察他們的情感是不是連貫,起承轉合有沒有問題,適當?shù)臅r候上場示范一下。光嘴上說,學生不一定能理解,視覺最重要,所以示范不能少。

現(xiàn)在我每次走進舞蹈教室,第一件事就是對著鏡子跳一段,哪里沒跳好,哪個動作看起來不舒服,我也要跟自己“對抗”。畢竟,我示范成什么樣,學生就會學成什么樣。

包容性成就多元舞蹈文化

前幾年,在北京301醫(yī)院對面的廣場上,我遇到一群老頭老太太跳筷子舞。我不自覺地加入其中,還教會他們一些動作。接觸多了,我才知道,他們都是癌癥患者。那次觸動了我,身患重病的老年人還在堅持跳,我更要精益求精地把民族舞蹈傳承發(fā)展下去。

現(xiàn)在不說別的,不管在哪個城市,晚上出去遛彎,一到廣場上,就能感受到不同民族間文化的交融,蒙古族、維吾爾族、藏族、傣族等各種民族的舞蹈,東北秧歌、安徽花鼓等各種民間舞蹈形式,讓我看到了舞蹈在大眾間的受歡迎程度。

正因為社會的包容性,才能有這樣多元的舞蹈文化。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傳承的不僅是美,更是中國的文化精神。

這次意外出圈,我特別感恩這個社會,趕上現(xiàn)在的信息化時代,才能讓我的舞蹈傳播出去?,F(xiàn)在不僅國內人關注,來自國外的反饋也鋪天蓋地。這幾天,美國、德國、英國、澳大利亞、意大利、新加坡等地的舞團都在跟我聯(lián)系,邀請中央民族大學舞蹈團去當?shù)匮莩?。能夠作為中國文化精神傳播的載體,讓世界更多地了解中國、看到中國,這是我的榮幸。

你問我有壓力嗎?累嗎?其實相當于在我的工作之余多了一份任務和責任。當意識到我代表著中國舞蹈人和舞蹈精神,我只能加倍努力地跳。

實際上,我現(xiàn)在隨時隨地都在跳。朋友們聚會喝酒,我說跳就跳。疫情期間,校園里人很少,我來學校值班,碰到松鼠對著松鼠跳,碰到鳥兒跟著鳥兒跳。2015年底,我去新疆正好趕上下雪,路過一個20多米高的土丘,從云層穿過的一束陽光灑在上面,漂亮極了。當天零下28攝氏度,我爬上土丘,光著膀子就跳了起來。喜歡,大家就不用猶豫,跳起來再說。

責任編輯:李佩藺
關鍵詞: 姜鐵紅 鐵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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