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張藝興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學表演上。自春節(jié)后,他便開始接受表演培訓,從最基礎(chǔ)的聲、臺、形、表,一步步推進。采訪中,他對《環(huán)球人物》記者坦言:“越學越能感受到表演藝術(shù)相當博大精深。”
對非科班出身的張藝興而言,演員這條成長之路不無挑戰(zhàn)。2016年,在孫紅雷推薦下,張藝興出演電視劇《好先生》中的“后廚菜鳥”。而在此之前,他幾乎全身心撲在音樂與舞蹈上。2018年首次“觸電”,張藝興就在《一出好戲》里卸下了“偶像包袱”,飾演流落荒島、邋里邋遢的汽修工馬小興,貢獻了“生吃魚”“扔撲克牌黑化”等名場面。
電影《一出好戲》中,張藝興(左)與黃渤吃生魚
這幾年,張藝興陸續(xù)塑造了一些被觀眾記住的角色,譬如《老九門》的戲曲名角二月紅,《大明風華》的明代帝王朱祁鎮(zhèn),《掃黑風暴》的刑警林浩,還有正在播出的《相逢時節(jié)》中性格復雜多面的寧恕。
劇組里的小課堂
《相逢時節(jié)》的故事,起于上世紀90年代的南方小城臨水。簡、寧兩家結(jié)怨,寧母帶著兒女改名換姓、遠走他鄉(xiāng),卻仍沒能讓姐弟倆擺脫父輩的恩怨糾葛。張藝興飾演的寧恕,深藏不露地籌謀多年,一心復仇。
喜歡寧恕的觀眾說他讓人又愛又恨,也有人更簡單直接地把他劃歸為反派。而張藝興覺得“這都只是一種概括”,他理解的寧恕,是更復雜、多面的。“寧恕,這個名字就很有意思。”張藝興解釋道,“他可以寬恕任何人,除了簡家和他自己。”和家人在一起時,他是乖巧貼心的弟弟、兒子;和同事在一起時,他是和藹可親的寧總;而面對簡家人時,他是強勢狡黠的復仇者。也因此,寧恕的每一場戲都不好演,“面對的人不一樣,他的情緒和要展現(xiàn)的狀態(tài)也是不一樣的”。
劇組匯集了經(jīng)驗豐富的實力派主創(chuàng),張藝興處處找機會上課:他從導演簡川訸(《都挺好》《歡樂頌》等熱門劇的導演)那里學到一套相對成熟的配合方式,在緊張的狀態(tài)下如何讓自己放松地表演;他在雷佳音身上看到了生活化的表演細節(jié);他還注意到羅海瓊演憤怒的戲之前,會不斷地蹦蹦跳跳,先讓自己的身體熱起來;袁泉、梁冠華等演員都成為他請教的對象。
在劇組里,張藝興始終抱著學習的心態(tài)。“能夠跟一批這么好的前輩在一起演戲的機會并不多,如果有的話就珍惜,多去觀察他們是如何塑造人物的。”跟張藝興一起拍過《掃黑風暴》《好先生》的孫紅雷也說,拍戲過程中,張藝興經(jīng)常會找自己商量人物塑造的細節(jié)。
在表演上,張藝興有自己的小巧思,他喜歡用一些動作細節(jié)來表現(xiàn)人物性格和狀態(tài)。思考時轉(zhuǎn)槍、轉(zhuǎn)戒指就是他特意為寧恕設(shè)計的,這把小小的木制玩具槍,也是與過去的連接——那是寧恕兒時,父親送給他的禮物。
寧恕思考時轉(zhuǎn)槍
《相逢時節(jié)》的片花剛出來,雷佳音就收到一條微信,曾與張藝興合作過的朋友欣喜地講:“藝興成長了。”其實,張藝興對于角色的準備工作總是先于開拍很久就開始了。接下寧恕這個角色后,他先讀了原著小說《落花時節(jié)》,試圖從中打撈更多線索,與角色建立更深入的聯(lián)系。“很多人不理解寧恕為什么執(zhí)著于復仇,就像很多人不理解我為什么執(zhí)著于音樂。”
拍《掃黑風暴》前,張藝興查閱了大量案件資料,還專程到長沙的刑警隊體驗生活。通過與老刑警們一同吃飯、進出,這個原本離自己生活有些距離的職業(yè)慢慢清晰起來。“你能感受到他們撲面而來的緊張感,相信正義光明一定會戰(zhàn)勝黑暗的態(tài)度,會從他們的眼神里散發(fā)出來,但是在生活里他們其實是不拘小節(jié)的。”在觀察中,張藝興逐漸描摹出了自己心中的角色畫像。
“中國風太厲害了”
從出道開始,許多人對張藝興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偶像上。2020年,最初站上《我是唱作人2》的舞臺時,很多人不免帶著偏見的濾鏡對他進行審視。這些都在張藝興的意料之中,他選擇用音樂證明自己。
對張藝興而言,演戲是進入角色的故事,體驗別人的生活,而音樂則是一種自我的表達。面對“偶像不會做音樂”的質(zhì)疑,他用《Joker(小丑)》回擊;在《湘江水》里,用長沙話說唱傳遞對家鄉(xiāng)的思念與熱愛。幾期節(jié)目錄下來,鄭鈞對他刮目相看:“我覺得他對音樂的了解出乎我的想象。”
張藝興在《我是唱作人2》表演原創(chuàng)歌曲《Joker(小丑)》
在張藝興不同的創(chuàng)作表達里,貫穿始終的是中國風。自從2018年張藝興在第三張個人專輯《夢不落雨林》提出了M-pop的概念(即用中文作為基本語言演唱,加入其他國家語言,同時融入中國傳統(tǒng)樂器),他就一直在探索傳統(tǒng)與流行、東方與西方的音樂融合。
“其實我們中國有很多傳統(tǒng)樂器非常有記憶度,當我們把一些大家可能比較熟知的、比較潮流的曲風,比如Moombahton(蒙巴頓)或Reggae(雷鬼),加入中國樂器,音樂的質(zhì)感就不一樣了。”張藝興一邊向記者介紹,一邊感嘆,“太可以了,中國風真的太厲害了。”
樂評人流水紀曾如此評價張藝興的M-pop:“我們感受到不是純粹中國風的回歸,也不是將傳統(tǒng)元素作為‘佐料’加在潮流電子里,而是充滿實驗性質(zhì)的大膽嘗試,絕不是最討好的,但充滿了張藝興的野心與勇氣。”
這條中國風的路,走起來并不容易?;貞涍@些年經(jīng)歷的難忘瞬間,張藝興最先想到的就是2021年春晚。那是他第五次登上春晚舞臺,一曲《畫卷》將笛子、古箏、中國大鼓、琵琶等民族樂器和流行音樂結(jié)合,用一卷山水勾勒千年人間。
2021年春晚《畫卷》
那段時間,是張藝興音樂創(chuàng)作的迷茫期。他坦言:“其實從收聽來講,它不是那種可以不斷重復播放的歌曲。”自我表達、個性彰顯與流行傳播往往存在一定偏差,如何找到平衡是每一位音樂人都要經(jīng)歷的必修課。“春晚的舞臺,的確給了我蠻多鼓勵。”
演戲也給張藝興帶來一些音樂創(chuàng)作的靈感。“它會給我構(gòu)造出各種各樣的畫面,讓我在做音樂的時候,去做一些更加有畫面感的嘗試。”
聊起音樂,張藝興的話匣子一下被打開,挨個表達自己對民族樂器的喜愛,連感嘆詞和語氣語調(diào)都變得豐富起來:“馬頭琴啊,絕了!嗩吶,太頂了!還有Ver(佤笛),還有簫,太厲害了!”
音樂也是張藝興與粉絲之間的溝通紐帶。2020年初,疫情發(fā)生不久,人們宅在家里,心里惴惴不安,張藝興在微博曬出了自己創(chuàng)作的音軌《會好的》為武漢加油,并號召粉絲共同參與譜曲填詞,僅僅3天便收到5347份投稿。他在兩周內(nèi)完成了編曲和制作,還請粉絲為歌曲繪制封面,在相互鼓勵與打氣中,用音樂治愈了許多人。
心中有指明燈
“一條路走到黑”是張藝興在采訪中提到最多的一句話。
聊起最近的兩個角色,張藝興說,寧恕與林浩雖然截然不同,但他們都“一條路走到黑”,只不過一個為了復仇,一個為了正義?!独暇砰T》里的二月紅也被編劇、原著作者南派三叔稱為“一條路走到黑的,強大,癡情,專一一生的男人”。
這是角色打動張藝興之處,也是與他自己的相似之處。“我是個不自信的人,這么多年一直嘗試讓自己更堅定一些。在探索和摸索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如果你想要撬起地球,第一步要做的是找到一個支點──找一件自己喜歡的,或者自己擅長的事,努力死磕下去,把這件事做到極致。”張藝興找到的這件事,是音樂和舞蹈。
生于上世紀90年代,張藝興兒時經(jīng)歷了中國流行文化初興。歐美樂壇偶像輩出,港臺流行正逢鼎盛,內(nèi)地也誕生了一大批至今極具影響力的歌手。他的母親是劉德華的忠實粉絲,連帶著張藝興從小聽劉德華的歌、看劉德華的演唱會錄像:當劉德華從舞臺中央慢慢升起,臺下歡呼如潮水涌起,那種氣場讓幼年的張藝興感受到舞臺的震懾力,對于表演的渴望也越發(fā)明晰。對張藝興而言,以劉德華為代表的90年代流行歌手,不僅僅是舞臺魅力的象征,更是人格魅力的體現(xiàn)——敬業(yè)、拼搏、謙遜,這是所有成功藝人的基石。
誠然,每一條“花路”的起點,都是從堅硬土石里萌芽的。十幾年前,張藝興從練習生起步。他經(jīng)歷過日以繼夜的訓練,品嘗過異國孤獨的深夜,當過舞臺替補,也曾在別人登臺后的黑暗中欽羨渴求。
什么時候,我可以聽到臺下吶喊自己的名字呢?這是所有練習生都曾自問的話,張藝興也不例外。站在暗處,看著他人的舞臺,練習生張藝興只聽到自己怦怦響起的心跳,感覺心壁好像變得極薄,比一張紙還薄、還要透明。他說:“我看見了心里的那個東西。”
堅定、堅持、堅守,在此之外別無他法。他在韓國度過了“除了練習,什么都沒有”的練習生歲月。即使成為站在舞臺中央被掌聲與尖叫簇擁的那個人,努力與堅持仍舊沒有松懈。
綜藝節(jié)目連續(xù)3天跟拍他的日常,除了工作就是練習。錄制《我是唱作人2》,鄭鈞說每次剛進休息室,就聽見隔壁的張藝興已經(jīng)“丁零當啷”開始編曲了。拍《相逢時節(jié)》,每天收工后,除了準備第二天的戲份,他還要堅持運動、練舞和做音樂,留給自己的休息時間常常不過三四小時,甚至因為練Krump(狂派舞)踩裂了練舞室的地板。雷佳音說,張藝興的努力程度,在他認識的人里面,能排進前三。
這種近乎固執(zhí)的、貫穿成長的努力與堅持,已經(jīng)滲進張藝興的身體里。24歲時,張藝興曾寫道:“不管別人說什么,我只做我認為對的事。”如今6年過去,面對外界的聲音,他更加平靜,一如在《苦行僧》里所唱:數(shù)十年苦行僧/心中有指明燈/不曾見同行人/世人都吃不下我吃的苦/我只身在山頂不亦樂乎。“張藝興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就讓時間給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