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張吃魚:《獨行月球》是這樣拍出來的

2022-08-29 16:47:36作者:作者:黃先懿;編輯:余馳疆 李一安

在《獨行月球》劇本創(chuàng)作階段,張吃魚就覺得沈騰是最適合演男主角獨孤月的人。對演員而言,一個好故事是最具有說服力的。為了邀請到心儀的演員,張吃魚著實花了些心思:先告訴沈騰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好的故事,很適合他;劇本成熟后,再用一個混剪短視頻向他展示這個故事,提起他的興趣,最后才遞上劇本。
 

《獨行月球》的故事發(fā)生在2033年。人類為抵御小行星的撞擊,拯救地球,在月球部署了月盾計劃。不料隕石提前來襲,全員緊急撤離,維修工獨孤月意外被落在月球。月盾計劃失敗,末日危機下,獨孤月開始了他的自救。


《獨行月球》海報
 

影片融合了喜劇和科幻兩種完全不同類型元素。拍攝時,張吃魚一邊在綠幕上肆意施展天馬行空的想象,一邊需要解決無數(shù)個具體細微的問題。在他身上,有“二次元宅男”的“中二”“漫感”和細膩,也有理性派的“技術(shù)流”“細節(jié)控”和近于苛刻的精準。
 

《環(huán)球人物》記者見到張吃魚那天,恰好《獨行月球》票房突破20億。從中午12點到晚上8點,經(jīng)歷了媒體密集轟炸般的采訪,張吃魚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些沙啞,但還是時不時拋出一兩個包袱。對于這部由他單人執(zhí)導的第一部電影,張吃魚坦言:“每個階段都會有每個階段的遺憾,包括聲音、特效、音樂,一定會有各自的遺憾。但是對最終的呈現(xiàn),我沒有遺憾,這就是我想要的樣子。”

 

以下是張吃魚的講述。



導演張吃魚

 

科幻和喜劇齊飛

《獨行月球》的創(chuàng)作過程,是從頭難到尾。因為科幻和喜劇是兩個方向,特別是以太空環(huán)境為背景的科幻,縱觀整個影史,去結(jié)合喜劇的都非常少。我們是從各種細節(jié)的點出發(fā),把兩者融在一起。比如全片的第一句臺詞是獨孤月問面試官:“我之前的社保在齊齊哈爾,上了月球后,社保該往哪兒交?”月球是科幻的點,交社保是接地氣、喜感的點,從第一句臺詞開始,我們就想辦法給觀眾建立起科幻和喜感的聯(lián)系。
 

在宇航服的設(shè)計和月盾基地的內(nèi)部,我們用了大量黃色或者暖色的色塊,希望讓觀眾在冰冷的環(huán)境下感受到暖色調(diào)的、喜感的東西。具體到每一個畫面,調(diào)色的時候,到底是該往科幻冷色調(diào)靠,還是該往喜劇暖色調(diào)靠,都得去斟酌。最后我們把人物調(diào)成暖色調(diào)的,背景調(diào)成冷色調(diào)的。這跟影片定位有關(guān)——這就是一個發(fā)生在科幻背景下的喜劇故事。所以背景部分可以冷色一些、嚴肅一些,但是發(fā)生的故事和人物可以喜感一點、溫暖一點、夸張荒誕一點。就像我們有一個碗,這個碗可能看著是非常有未來感的,但它裝的米飯是你平時都能吃到的。
 

科幻是“幻”,它屬于科學中大膽假設(shè)、小心求證的部分,所以我覺得科幻是可以飛起來的。而荒誕喜劇本身也可以飛起來。像獨孤月在太空基地里遇到袋鼠(剛子)、袋鼠拉車那樣的橋段,放在嚴肅的科幻片里是成立不了的,但放在科幻喜劇片里它能夠成立。
 

當然,我們也有很多航空航天的專家?guī)兔Π盐照w的科學邏輯,科學性和藝術(shù)性的平衡取舍在整部片里是貫穿始終的。比如獨孤月開車追火箭那場戲,有很多隕石落下來,“”砸在他身邊。按理說月球是真空環(huán)境,應該沒有聲音,但我不可能給觀眾看一段10分鐘無聲的戲。這個時候,科學邏輯一定是要讓渡給藝術(shù)處理的。首先要保證讓觀眾產(chǎn)生緊張情緒,然后再去滿足科學邏輯。所以我們對聲音做了不一樣的處理,它是一種在真空環(huán)境下面的、更低頻的“”,和地球上聽到的“”是不一樣的。

 

影片里很多場面是我自己很嗨的點。像獨孤月掉頭回去救袋鼠,袋鼠拉車,全世界的人為獨孤月點亮地球,獨孤月和剛子告別,獨孤月扛著核彈飛向隕石π+,十幾年后獨孤月和馬藍星在月球相遇??我希望這些橋段能讓觀眾看到想象力,感受到情緒的傳達,可能有熱血、跌宕、感動、振奮。對于我來說,這些都是很浪漫的情緒,設(shè)計了一種屬于我個人的浪漫主義。

 

200噸石頭磨成月塵

從2018年2月初第一次接觸到這個項目到最終上映,過去了4年半。這些日子里,我的生活都是圍繞著《獨行月球》轉(zhuǎn)的,平時看到相關(guān)的東西就會自然聯(lián)想,是不是可以用在電影里。我相信,投入的時間和作品質(zhì)量永遠是成正比的。
 

喜劇里有一句話叫“越真越喜”。《獨行月球》的“真”,就是要讓觀眾相信月球的環(huán)境,相信月球基地是真實存在的,相信這個人是真的被落在了月球上。在美術(shù)、特效、聲音制作上,一定要有高標準。
 

《獨行月球》所有戲份都盡可能搭建實景,光月盾基地的實景就有6000平方米,用了很多3D打印和金屬雕刻,雕刻一塊鋁板可能需要20多個小時。登月艙就是用真的航空鋁做的。月球表面的月塵要有金屬質(zhì)感,碳粉達不到要求,最后我們用200噸石頭磨成沙子,做成了月面。場景搭建了大概半年,第一次進去的時候,我感覺特別滿足。一直存在于想象里的東西,很生動地展現(xiàn)在眼前,這也是做電影最好玩的一點。
 

如何生動地呈現(xiàn)那只袋鼠,是《獨行月球》最大的難點之一。它其實是由3個部分完成的。
 

一個是演員郝瀚。接到《獨行月球》角色的第二天,他把家搬到了大興野生動物園旁邊,一待就是4個月,每天到動物園蹲點觀察袋鼠,又跟著動作導演訓練了7個月,學習通過威亞控制自己的姿態(tài),模仿袋鼠的跳躍習慣。

 

一個是特效。特效團隊利用動作捕捉和面部的數(shù)據(jù),以郝瀚的現(xiàn)場表演為參考,去進行后期制作。為了讓袋鼠更真實,特效團隊給它做了大概5000萬根毛發(fā)。毛發(fā)制作不僅是在皮膚上的一層,而是會精細到肌肉、毛孔的走向以及毛發(fā)的運動軌跡。
 

還有一個非常重要,但觀眾不太會注意到的部分是聲音。這只叫剛子的袋鼠剛出場時,需要顯得野性一點,有威脅一點,所以聲音比較粗。后期它和獨孤月相親相愛的時候,就會發(fā)出一些比較高音的,或者聽上去像小狗的聲音,顯得很可愛。其實真正袋鼠的聲音不是這樣,剛子的聲音由很多部分組成,有郝瀚和專業(yè)配音演員的配音,還有熊的聲音、牛的聲音和摩托的聲音等等。


拍攝現(xiàn)場
 

拍《獨行月球》是個邊學、邊摸索、邊實踐的過程。片子從粗剪3個小時的版本,慢慢剪到145分鐘、136分鐘、126分鐘,最后變成現(xiàn)在的112分鐘,我已經(jīng)不知道看過了多少遍。一遍遍看的過程,對我來說是一個純理性工作,從技術(shù)層面分析,看哪一段的時候觀眾會是什么樣的情緒,我需要把握什么樣的節(jié)奏。比如說看到地球上的人為獨孤月點燈,是很燃、很感動、很振奮的,但我不希望一直這么嚴肅,或者一直刻意渲染情緒。所以這個時候我會給出一個包袱:原本燈光要組成“你不是一個人”,但有兩個字沒亮起來,變成“你不是人”。我覺得需要在恰好的時候打斷一下,去做一個消解。




 

拍攝過程中,騰哥(沈騰)和麗姐(馬麗)的表演不斷給我驚喜。很多時候,騰哥都是對著空氣演喜怒哀樂,他很好地解決了獨角戲這個難題。在這部戲里,他不僅展現(xiàn)了喜感的一面,也有很多生生死死的大情緒。
 

我是新人導演,在現(xiàn)場對一些很細膩的感情可能拿捏得并不準確。麗姐的處理方式是把不同的情緒都演一遍,這樣在后期剪輯的時候,我就有很大的空間去調(diào)整。拍隕石π+撞向地球的那場戲,一句“無論什么時候,犧牲一個人,都不應該”,她演了5種不同情緒的版本。
 

當所有部門都全部完成制作,我再看到最后的成片時,還是很感慨的,這么多年終于把這個作品給做出來了。

 

經(jīng)驗值升了老大一截

我大學的時候自己寫小說,畢業(yè)之后在出版社做編輯,一直都喜歡行文偏調(diào)侃的風格,不太喜歡特別嚴肅的東西。2012年,正好趕上開心麻花招編劇,我就投了一個自己寫的喜劇小故事,從那時進入開心麻花一直到現(xiàn)在,剛好10年。
 

最開始做網(wǎng)劇《開心麻花劇場》,到后來的《開心麻花街》《中國喜劇星》《歡樂喜劇人》這些欄目,然后到話劇《牢友記》《羞羞的鐵拳》,我都是作為編劇參與的。開心麻花給創(chuàng)作者提供了自由的創(chuàng)作空間和磨煉的機會。每一年回頭看之前作品,我都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在進步。


話劇《牢友記》
 

創(chuàng)作是一個異常痛苦的過程。寫《獨行月球》的劇本時,雖然我們的團隊已經(jīng)磨合了很多年,但是卡殼的時候,還是所有人都痛苦地發(fā)呆,只能一起耗著。然后就是繼續(xù)聊,漫無目的地聊,試圖探索出一個可能的方向。我們是抱著必須要找到理想橋段的心態(tài),無論戰(zhàn)線拉多長,直到找到為止。但當我看著想象中的畫面慢慢變成文字,再進一步變成虛擬拍攝的預覽,最后變成實拍畫面,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做編劇,主要是個人創(chuàng)作,悶著頭自己寫自己的。但做導演,更多是要跟團隊通力合作。喜劇特別依賴現(xiàn)場大家的即興二次創(chuàng)作,那是最寶貴的東西。作為導演,最關(guān)鍵的就是要激發(fā)出演員的即興創(chuàng)作能力,同時用攝影機捕捉到。像沈騰用腳趾按下引爆器的按鈕、黃才倫用葫蘆絲吹《都怪我》這些笑點都是現(xiàn)場碰出來的火花。
 

因為我不是科班出身,從純文字的編劇到掌控視聽語言的導演,要學的東西太多了。前期會看很多的書籍教材,但我覺得能從中獲得的東西是有限的,其實最直接的就是每天拍攝的時候,跟著主創(chuàng)去吸收他們好的東西。比如我跟著攝影指導,他就會把下機位的思路告訴我。通過整個創(chuàng)作過程,跟特效團隊的合作,摸清了科幻電影的拍攝、制作流程。4年半下來,經(jīng)驗值升了老大一截。
 

現(xiàn)在觀眾對喜劇的要求越來越高了,做《獨行月球》的時候,我在一開始就確定要把喜劇比例稍微調(diào)低一點,因為我希望觀眾看完以后,不單單感受到喜感,還能有更多的觀影情緒,有笑有淚。
 

2018年開始做《獨行月球》,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決定。在這個過程中,我慢慢知道了自己到底想拍什么類型的電影——未來我想創(chuàng)作出帶有自己的浪漫主義風格的作品,希望觀眾看到這樣的作品就知道,這是張吃魚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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