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從事中國共產黨地下工作的許包野,僅僅與妻子葉雁蘋短暫團聚了10天,就離家投入戰(zhàn)斗。臨別前,他將一本寫滿愛意的日記留給了妻子。后來,許包野在敵人的酷刑中犧牲。妻子沒有收到這個噩耗,她苦苦等待了50多年,堅持寫下一封封書信尋找丈夫的下落。
清明節(jié)前夕,總臺記者與江蘇南京雨花臺烈士紀念館、廣東汕頭黨史研究室的工作人員一起,在許包野夫婦生前的老屋里,發(fā)現(xiàn)了葉雁蘋悉心保存的尋夫信件。泛黃的紙張上歪歪曲曲的字跡,道盡了她半個世紀的牽掛與思念。
她找他,找了50多年
許包野,原名許鴻藻,1900年出生于泰國一個華僑家庭,7歲時回到澄海的族學接受教育。17歲那年,許包野奉父母之命,迎娶當?shù)嘏尤~巧珍。雖然是包辦婚姻,許包野卻在與葉巧珍的朝夕相處中培養(yǎng)出了感情,還教她讀書寫字,并為她改名葉雁蘋,取意“鴻雁相伴,蘋藻相依”。
1920年起,許包野闊別妻子,先后在法國、德國和奧地利攻讀哲學,并獲得博士學位,成為中共最早的“博士黨員”。留學期間,許包野一直與妻子保持著密切的書信往來,甚至達到了月月通信的程度,有的長達20多頁。
你若到了南邊——那是我的家鄉(xiāng)。
我心愛的人,便住在那里。
我此時有一管筆,我想寫了一封信——一封很長的信。
托你雁兒,帶到南邊,給我的愛人——那是我最親愛的人,但是我的手太不自然了。
在此期間,許包野接受先進思想,在朱德的介紹下,加入中國共產黨?;貒?,許包野僅僅短暫與妻子相聚了10天,就奔赴江蘇等地開展革命工作,直至在南京雨花臺被秘密殺害。
在許包野的犧牲地南京,他和妻子葉雁蘋更為人所熟知的則是另一個故事——
在許包野失去聯(lián)系后長達半個世紀的時間里,葉雁蘋一直在老家等著他歸來,還不斷寫信向各地部門尋找許包野的下落。
2020年,以他們?yōu)樵偷奈璧竸∧俊栋雮€世紀的等待》正式推出。舞蹈,傳記,影視作品……一直以來,有關這場“五十年的等待”的記載僅存在只言片語的記錄中。
“尋夫信”清晰還原
“半個世紀的等待”
距離許包野給妻子最后一封信已經過去將近100年,葉雁蘋去世也已經過去了近40年?;氐皆S包野和葉雁蘋的舊居,工作人員最新發(fā)現(xiàn)的書信里,又會有哪些動人的故事?我們繼續(xù)走進這段塵封的記憶。
廣東汕頭澄海,清明前夕的許包野烈士陵園,怒放的木棉花已經陸續(xù)從枝頭掉落,化入泥土。葉雁蘋就安葬在離這里不遠的后山坡上。今年已經70歲的陵園管理員許書恭和記者講述了他記憶中的“許夫人”葉雁蘋。
許書恭告訴記者,他腦海里印象最深的,還是葉雁蘋在無盡的等待中,不斷講述丈夫遭遇的身影。留守、等待、尋找,幾乎勾勒了葉雁蘋晚年,留在當?shù)厝藗冃闹械男蜗?。而記者查證這段等待的故事,或許也能在當?shù)乩弦惠吶说挠洃浝飳ふ掖鸢浮?/p>
在汕頭黨史研究室工作人員的幫助下,記者找到了另一位見證人。今年已經96歲的老人李參,他曾經寫過有關許包野的紀念文章,而他的父親李業(yè)宣,正是當年與許包野一同在法國留學的好友。
年代久遠,走訪能獲取的信息有限。調查人員決定從葉雁蘋和許包野的舊居入手,尋找新的線索。自葉雁蘋去世之后,這間不足10平方米的老宅就少有人至。如今,這里依然保留著兩人共同生活的痕跡。
不少能夠印證兩人共同生活過的物件已經難以找到。就在大家認為此行將無功而返時,閣樓上兩個樟木箱子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人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樟木箱中塵封多年的紙質材料,正是葉雁蘋生前悉心保存的許包野書信和自己的尋夫信件。
經過梳理、比對,許包野給葉雁蘋的信件、日記與新發(fā)現(xiàn)的尋夫書信,讓這場“半個世紀的等待”終于被清晰還原了出來。
江蘇南京雨花臺烈士紀念館工作人員 戴夢青:在許包野的故居找到的,我們?yōu)榱耸顾4娴卯?,所以我們放在了這邊。這封信寫于1983年的2月,這期間她一直在尋找自己的丈夫,這段是非常感人的。
政府主任同志為我家了解調查,免使他一生為國、為黨拼革命死了,白白犧牲,連家內不知他為何失、為何死,而使我痛心。
戴夢青介紹,家里人不清楚許包野為何突然失蹤了,然后不斷尋找。這個信件在這個樟木箱子里,可能是她的一個草稿件,她再請人謄抄、再寄出?,F(xiàn)在我們能夠找到的這些細節(jié),足以證明這“半個世紀的等待”是存在的。
分離半個世紀的夫妻
以另一種形式“相遇”
許包野在輾轉多地從事革命運動的過程中,化名為“阿寶”“保爾”“老劉”,直至犧牲。這也是葉雁蘋在五十年的時間里多次尋夫未果的原因。
在失去丈夫許包野的音訊后,葉雁蘋曾拒絕海外親友邀她同住的請求,她堅持留在家中等待丈夫的歸來。即使不被人理解,她也從未放棄過尋找丈夫許包野的努力。
汕頭市委黨史研究室黨史二科副科長方廈向記者展示了許包野三弟許英藻20世紀50年代從新加坡寄給葉雁蘋的信。
其實他們的弟弟也都知道,大嫂一心就想在家鄉(xiāng)守著等著,等她的丈夫回來。信上說:“我知道我這意思,是很難得到你的同意的。”信末寫道:“你先行詳細考慮一下,意思如何,下信再行討論好了。”
葉雁蘋義曾孫 林燕禮:我對老奶奶的印象是,她對我們都是挺認真的。比如說走路要直,寫字要端正。印象中老奶奶原來是不認識字的,老爺爺許包野就教她寫字、讀書、寫英語,地圖她都會看。
鄰居 許建忠:她家離我們家很近,她(葉雁蘋)經常找我奶奶談事情。她堅信她丈夫是在干革命,又找不到證據(jù),人家都罵她“瘋子”。要不是通過雨花臺,通過廈門,尋找過來,哪里有人知道許包野的存在。
1985年,福建、江蘇、廣東、河南等地的研究者花了三年多的時間,終于弄清楚在南京雨花臺犧牲的“老劉”就是許包野——此時,距離兩人分別已過去50余年。葉雁蘋這才知道,丈夫早已犧牲。
一個多月后,葉雁蘋帶著遺憾離開人世。
在葉雁蘋的墓前,來自南京雨花臺烈士陵園管理局的戴夢青將裝有雨花臺泥土、雨花石和玉蘭花的玻璃瓶打開,把它們撒在葉雁蘋老人的墓土上。這對分離了半個世紀的夫妻,終于以另一種形式“相遇”,如同他們的姓名那樣,“鴻雁相伴,蘋藻相依”。
(總臺記者 郭翔宇 林麗麗 戴威 劉然 孫曉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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