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敦邦,85歲,著名國畫家,先后擔任《中國少年報》《兒童時代》美術(shù)編輯,上海交通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教授。1978年,他創(chuàng)作的連環(huán)畫《陳勝吳廣》獲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亞洲文化中心“野間兒童圖書插畫獎”二等獎。多年來,他潛心為中國古典名著創(chuàng)作人物群像畫譜,筆墨雄健豪放,形象生動傳神,由他創(chuàng)作的《水滸人物108圖》《紅樓夢人物百圖》等作品深受廣大讀者喜愛。
不僅能畫水滸英雄,還能畫紅樓粉黛
戴敦邦的一天是從凌晨三點半開始的。右眼看不見,耳朵聽不清,腿疼導(dǎo)致走路也有些蹣跚,家人心疼他起得太早,他卻總是“裝作沒聽見”。他心里盤算著,每天多畫一小時,一星期就能變成八天用。“明年是龍年,我畫個龍……”
△戴敦邦正在為龍年創(chuàng)作的畫
在兒子戴紅儒的記憶里,父親戴敦邦唯一癡迷的只有畫畫。“小時候,我睡到半夜起來,那個燈還亮著,他那里還在弄。當時住房條件比較差,兩個凳子放一塊畫板,8瓦的日光燈放在下面畫。我們看著累,他好像樂在其中。”
“不僅能畫水滸英雄,還能畫紅樓粉黛,文武不擋,男女不擋,是獨樹一幟的高手。”國畫大師葉淺予曾這樣夸贊戴敦邦。深情的黛玉、睿智的襲人、嫉惡如仇的魯智深、忍辱負重的林沖,戴敦邦用濃淡不一的線條勾勒出一個個經(jīng)典的人物形象。
中國的四大名著中,戴敦邦最喜歡畫《水滸傳》,1998年播出的同名電視劇就是依據(jù)他創(chuàng)作的眾多人物形象拍攝完成。“林沖被逼得無路可走,非常痛苦,所以這個表情就這樣畫。”
12年前,戴敦邦的右眼突然看不見了,那一年他73歲,正應(yīng)邀創(chuàng)作百幅辛亥革命題材畫作。整整15個月,他堅持著將作品完成了。
一只眼睛看不見了,對戴敦邦來說,畫小幅作品更加艱難,每一筆都是考驗。畫大幅作品也不容易,在畫室兩面墻上貼上畫紙,站著畫畫,高的地方就得攀爬梯子。筆頭蘸好了墨,上去一趟畫幾筆,就得下來一趟,加上腿腳不靈便,每一步都是考驗。
“現(xiàn)在還是這個問題,我畫的東西不對稱,往往一邊高。我逐漸在改,現(xiàn)在好像好一點,習慣了。”
△戴敦邦在畫室
自號“民間藝人”,為人民畫好中國故事
孩童時期,戴敦邦首次領(lǐng)教到畫筆的神奇,是每天上學(xué)時看見一個老藝人畫畫。“上學(xué)時他還沒畫什么,都是黑的。放學(xué)后,他就畫了個人,畫了山水,都是描金勾的,這本事真大,我也想這樣。”
戴敦邦就這樣迷上了畫畫,弄堂里的墻上、地上,到處都留下了他天馬行空的涂鴉。到初中時,靠著畫連環(huán)畫,他已經(jīng)能貼補家用。
戴敦邦一路畫到了雜志社的美術(shù)編輯,結(jié)識了很多著名的畫家,包括畫《三毛流浪記》的著名漫畫家張樂平。時隔多年,他仍記得張樂平的囑咐:“畫人物,就要倒著畫也能把人畫得栩栩如生。”
40歲那年,戴敦邦的事業(yè)迎來了轉(zhuǎn)機,他創(chuàng)作的連環(huán)畫《陳勝吳廣》榮獲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亞洲文化中心“野間兒童圖書插畫獎”二等獎。不久后,他又受邀前往北京,為外文出版社繪制楊憲益、戴乃迭夫婦合譯的英文版《紅樓夢》插圖。
1979年,戴敦邦跟隨中國美協(xié)到敦煌采風,在被古人留下的畫作深深折服的同時,戴敦邦也找到了畢生努力的方向。不久后,他特地刻了一枚“民間藝人”的印章,告訴自己:余生要為人民畫畫,要用中國筆墨講述中國故事。
“我不是為自己畫,也不是為某一個地方畫,我想為老百姓畫。作為民間藝人來說,你畫的東西要老百姓看得懂。”
1981年,戴敦邦受邀到上海交通大學(xué)文學(xué)藝術(shù)系教授繪畫。此后的歲月,他在喧囂都市里安靜地沉醉在水墨之中,自得其樂。學(xué)生王悅陽說,“每次在拜師儀式上,老爺子都會跟學(xué)生說,你拜了我,就好好用中國筆墨去畫中國故事,傳承傳統(tǒng)的中國繪畫。”
一切盡在“畫”中,一輩子做好三種人
戴敦邦先后為四大名著繪制了2000多幅畫作,其中《紅樓夢》的詩書畫作品就有1000多幅。他總說,畫紅樓最累心,但又覺得應(yīng)該能畫出比年輕時更成熟的作品,于是不顧年歲,重新再畫。
“我是二度創(chuàng)作,人家說這個人畫得很像,就可以了,老百姓能從我的圖畫看懂原著,我的任務(wù)就完成了。”
在創(chuàng)作手記里,戴敦邦曾寫道,吾以畫為生,畫以吾為友,自成年以來,醒夢誘惑,幾乎盡在一個“畫”字?;厥装耸遢d歲月,他用一句詩概括:春光秋陰畫卷裹,情絲意緒筆墨中。
“我把自己定為三種人。第一,我是中國人,我所有的一切都應(yīng)回報祖國,做好一個中國人;第二,我是個民間藝人,我的畫不是為了得到財富或榮譽,就是為原著服務(wù);第三,我要做好一個‘交大人’。這一輩子做好這三種人,我就心滿意足了。”
記者手記
我是記者馮會玲。戴老的畫室里,沒有安裝空調(diào),夏天得光著膀子畫,冬天要裹著毛衣畫,他說始終沒忘周汝昌先生的囑咐:太舒服的地方,畫不好畫。戴老身上穿的白色背心,后背已經(jīng)有好幾個小洞,一看就是穿了多年也舍不得扔。畫室里擺著兩雙黑布鞋,腳后跟脫線嚴重,里面的白色襯布都清晰可見。問他為什么不換新鞋,他說穿慣的舊鞋走起來才更舒服。
今年3月底,戴老第四次向上海交通大學(xué)捐贈國畫作品,截至目前,上海交大博物館共收藏戴老系列國畫原作551幅。他說他始終記得學(xué)校當年讓他走上大學(xué)講臺的知遇之恩,無論捐贈多少作品,都是一份心意。如今他還想爭分奪秒地畫,不為錢財,不求名氣,只想和天下所有的民間藝人一樣,想一直畫到畫不動了,才舍得停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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