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政壇上的父子宰相

《后漢書》卷二十五《卓魯魏劉列傳》記載：劉寬，“父崎，順帝時為司徒。”據(jù)《后漢書·志》第二十四《百官一》介紹，司徒，“掌人民事”“凡國有大疑大事，與太尉同”；太尉，“掌四方兵事功課”“凡國有大造大疑，則與司徒、司空通而論之”。東漢的司徒、司空、太尉合稱“三公”，這三個官職位高權重，與后世的“宰相”相當，所以后世稱劉崎、劉寬為父子宰相。

劉氏譜料記載，公元前178年，漢高祖劉邦的長房裔孫朱虛侯劉章被漢文帝劉恒封為城陽王。王莽篡漢后，城陽國被廢，城陽王劉俚被貶為平民。公元7年，劉俚攜長子劉仕從兩千里之外的國都（今山東莒縣）遷徙到弘農(nóng)郡華陰東。大漢王朝400多年唯一一對父子宰相劉崎、劉寬就出生在這里。1932年《華陰縣續(xù)志》記載：“漢太尉劉寬故里在縣東二十里還牛堡。”

過去，還牛堡屬華陰縣孟村鄉(xiāng)管轄。1941年潼華以磨溝河劃界，還牛堡被劃歸潼關縣，后屬臨華鄉(xiāng)管轄。還牛堡位于潼關、華陰交界310國道以北，又名劉家村，是個古老的小村。奇險靈秀的西岳華山雄踞其南，波濤洶涌的渭河、黃河縈繞村北。日出之初，華岳仙掌歷歷在目，日落之時，鳳凰嶺上霞光萬道，自古就有“犀牛抱月”之美稱。

劉崎，字叔峻，被稱為弘農(nóng)劉氏始祖，系漢高祖劉邦十四世孫?！逗鬂h書卷六·孝順孝沖孝質(zhì)帝紀第六》云：順帝永建四年（129年）十二月，宗正劉崎為司徒，陽嘉三年（134年）十一月免。

劉崎任司徒期間，恪盡職守，上為朝廷效力，下為百姓造福，但這樣一位忠心耿耿之臣，最終卻以“災異”之名被免。

劉崎在任時，梁皇后梁妠的兄長大將軍梁冀大權獨攬，梁冀專橫跋扈，殘忍貪暴，肆意妄為。他窮奢極欲，大肆搜刮財富，為其修建豪宅。清廉正直的司徒劉崎，為矯正時弊，多次上書規(guī)諫，控告梁冀的不法行為，要求予以懲戒，但順帝劉保礙于情面不敢下手。這樣，使得梁冀對劉崎更加怨恨，梁冀慫恿奸臣周舉等人，處心積慮借機扳倒“眼中釘”劉崎。

陽嘉三年，洛陽、長安一帶春夏持續(xù)大旱。漢順帝劉保在德陽殿庭院祈求上天降雨。他召見尚書令周舉等人，當面詢問政治上的得失，周舉等人回答：“對官員的任命應當慎重，要排除貪污、疏遠奸佞之臣。”劉保問：“誰是貪污？誰是奸佞？”周舉說：“司徒在職六年，未聞有忠言異謀，他就是貪佞之臣。若斥退貪佞之臣，天雨必至。”

就這樣，周舉等人以招來“災異”之罪名栽贓陷害，借皇帝之手彈劾劉崎。當年十一月，劉崎被免去司徒之職。蒙冤多年后逝世，劉寬葬父于華陰祖塋。

劉崎及其家族墓在西岳廟油巷新村村西，占地20余畝。1982年11月陜西省考古研究所華倉考古隊與西岳廟文管所對劉崎家族墓進行了搶救性清理。劉崎墓出土了金印、玉佩等許多珍貴文物。

因修建鄭西高速鐵路，還牛堡劉氏后裔將劉崎及家族墓遷回潼關還牛堡城北官墳。

劉寬，劉崎之子?！秳挶泛汀秳捄蟊酚涊d：“公諱寬，字文饒，弘農(nóng)華陰人也。”

《劉寬碑》記載：“公托受純和之氣，素有樂道寧儉之性。”“幼與同好鐫墳典于茅廬，是以根經(jīng)緯，綜精微，誨童冠而不倦。”漢桓帝建和元年（147年），“大將軍以禮脅命，舉高第，拜侍御史，遷梁（今河南汝州）令。”建和三年，棄官丁父憂，歸家守孝，重操舊業(yè)，教授生徒，專心致志研習儒學經(jīng)典。永興二年（154年），“公車征拜議郎、司徒長史，入登侍中。”延喜八年（165年），“轉(zhuǎn)拜尚書”，不久“遷東海(首府在山東曲阜)相”，后轉(zhuǎn)南陽太守。任相期間，劉寬發(fā)奮研讀《論語》等典籍，把《論語》十卷二十篇五百一十二條銘記在心。孔子的仁政理念、德治教化的民本思想，對劉寬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他被士人尊為“關西通儒劉文饒”?！逗鬂h書·劉寬傳》記載：“靈帝初，征拜太中大夫，侍講光華殿。遷侍中，賜衣一襲。轉(zhuǎn)屯騎校尉，遷宗正，轉(zhuǎn)光祿勛。熹平五年（176年），代許訓為太尉。”“后以日食策免。拜衛(wèi)尉。光和二年（179年），復代段熲為太尉。在職三年，以日變免。又拜永樂少府，遷光祿勛……封逯鄉(xiāng)侯六百戶。中平二年（185年）卒，時年六十六。”

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劉寬認為安民是治國之本，他主張以儒家的仁政思想治理國家，以愛民之心施政，讓老百姓安居樂業(yè)。他提倡德治，注重教化，輕刑薄賦，反對嚴刑酷罰，奴役百姓?！逗鬂h書·劉寬傳》記載，劉寬任南陽太守時，“溫仁多恕，雖在倉卒，未嘗疾言遽色。”他認為：“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因此，“吏人有過，但用蒲鞭罰之，示辱而已，終不加苦。”后人把“蒲鞭之政”用來頌揚官吏的寬厚仁德之治，“劉寬蒲鞭”成了仁政的代名詞。

劉寬，人如其名，寬仁厚德。他是孔子仁愛思想和忠恕之道的踐行者。仁愛是他的立世之本，仁者不爭是他的人格本性。《后漢書·劉寬傳》載：寬嘗行，有人失牛者，乃就寬車中認之，寬無言，下駕步歸。有頃，認者得牛而送還，叩頭謝曰：“慚負長者，隨所刑罪。”寬曰：“物有相類，事容脫誤，幸勞見歸，何為謝之？”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三公首相，尊嚴受到冒犯而不抱怨，反倒安慰失牛者，真乃世所罕見！

宰相讓牛，朝野稱頌。朝廷稱劉寬“忠厚長者”；百姓贊曰“大人不記小人過”；鄉(xiāng)里欽佩劉寬寬宏大量的氣度，將其故里劉家村雅稱“還牛堡”，千百年來傳為佳話。

劉寬生性慈善，他是仁者愛人的典范。他對下屬百姓的同情之心、憐憫之情和友善之舉，有時候達到了無微不至的程度。

劉寬任南陽太守時，盡管政務繁忙，但他對下屬、對百姓從不疾言厲色。巡視各郡縣，常與學官諸生執(zhí)經(jīng)對講，見父老慰以農(nóng)桑之言，遇少年教以孝悌之訓，郡縣無不稱道。他仁厚寬和，視民如子，深受百姓愛戴，被民尊為父母官。

《后漢書·劉寬傳》載：寬夫人秦氏，想令丈夫發(fā)怒，專門等到朝會之時，朝服穿戴完畢，要上朝面君，夫人使侍婢捧肉湯，佯裝失手，故意灑在劉寬的官服上，侍女慌忙收住湯碗，嚇得跪地求饒，而劉寬卻神態(tài)自然，急忙攙扶起侍女，不但沒發(fā)怒，反而輕聲慢語地問：“羹爛汝手？”（肉湯燙傷你的手沒有？）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試夫令恚”的故事。

《后漢書·劉寬傳》還載，有一次家中來了客人，劉寬遣仆人去市中買酒，客人等了好久，仆人回來卻已酩酊大醉，臥于閣內(nèi)胡言亂語，客人不堪忍受，怒罵醉漢：“畜生！”劉寬勸客人息怒，隨機又派人去看挨罵后的仆人，擔心受不了這樣的辱罵而自尋短見。并對其他仆人說：“此人也，罵言畜產(chǎn)，辱孰甚焉！故吾懼其死也。”這個故事被《顏氏家訓》收錄，足見其影響之大。

《后漢書·劉寬傳》載，“中平二年卒，時年六十六。”《劉寬碑》記載，劉寬去世后，“天子憫悼惻怛，泣涕咨嗟，手筆為策，使右中郎張良持節(jié)臨吊，贈車騎將軍印綬，位特進，賜琀瑁禭，有加典禮。復使五官中郎將何夔持節(jié)，謚曰：‘昭烈侯’。”“夏四月庚戌，葬。公卿百官縉紳之徒，其會如云。”“可謂其存也榮，其亡也哀者焉。”

劉寬墓在洛陽上東門外官道旁，名太尉冢。碑有兩刻，其一曰漢故太尉車騎將軍特進逯鄉(xiāng)昭烈侯劉公之碑，其二曰漢太尉劉公諱寬字文饒之碑。兩碑皆篆額有陰，由東漢著名學者桓麟撰文，東漢著名文學家、書法家蔡邕書丹，其字漢隸結構嚴整，骨氣洞達，爽爽有神，堪稱書法之精品。

張喜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