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萬萬阿慶嫂，久唱不衰《沙家浜》

電影《沙家浜》劇照。

　　○ 本刊記者 黃先懿

 

　　汪曾祺兩次重寫劇本，京劇名角逐句調整唱腔

 

　　1937年，淞滬會戰(zhàn)后，上海淪陷，江南多地相繼失守。蘇州、常熟、太倉一帶的抗日群眾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號召下，迅速建立了人民抗日自衛(wèi)隊。兩年后，由葉飛率領的新四軍六團東進江南，在陽澄湖畔與人民抗日武裝會師，組成江南抗日義勇軍，伏擊黃土塘，夜襲滸墅關，火燒日軍機場，給日寇以沉重打擊。

 

　　隨后，為顧全抗日大局，避免與國民黨頑固派發(fā)生摩擦，部隊奉命西撤，不得不將一批傷病員留在陽澄湖畔養(yǎng)傷。留下的新四軍戰(zhàn)士在地下黨和當?shù)厝罕姷难谧o下，與敵偽進行了巧妙的斗爭，并不畏艱苦、重組武裝，逐漸將隊伍發(fā)展壯大，成為江南地區(qū)重要的抗日力量。

 

　　“陽澄湖畔，虞山之麓，三九年的寒冬，三十六個傷病員，高舉共產(chǎn)黨的旗幟，在暗影籠罩的魚米之鄉(xiāng)，流著血啊流著汗……你的威名震撼了江南，你的鋼刀刺破了敵人的心房……”1943年，一首抗日歌曲《你是游擊兵團》將這一故事傳遍了大江南北。此后，這一故事不斷豐滿，相關藝術創(chuàng)作層出不窮。

 

　　20年后的冬天，剛從香港、澳門演出歸來的北京京劇團，接到了將滬劇《蘆蕩火種》改編成現(xiàn)代京劇的任務。滬劇《蘆蕩火種》講的正是當年陽澄湖蘆葦蕩中的新四軍、地下黨和抗日群眾的故事。它取材于崔左夫撰寫的《血染著的姓名——三十六個傷病員的斗爭紀實》和江南抗日義勇軍政治部主任劉飛的回憶錄《火種》，又參照歷史資料，以故事發(fā)生地為軸心，融進大量真實事件，精心塑造出郭建光、阿慶嫂、沙奶奶、胡傳魁、刁德一等性格突出的人物形象。

 

　　1960年，滬劇《蘆蕩火種》在上海正式首演，在戲劇界和觀眾中引起強烈反響。僅上海一地，就有不同劇種的9個劇團對《蘆蕩火種》進行改編，而在全國演出此劇的劇團更達31個之多。

 

　　北京京劇團接到改編任務后，將劇團演員隊伍中的“四梁”——馬連良、譚富英、裘盛戎、張君秋，“四柱”——趙燕俠、譚元壽、馬長禮、李世濟等蜚聲京劇界的名角全部動員起來，從京劇的唱念做打出發(fā)，逐字逐句進行打磨，劇本則由汪曾祺、楊毓珉、蕭甲、薛恩厚四人聯(lián)合改編。

 

　　因為突擊改編，時間倉促，排戲的周期又很短，首場彩排時大家都不滿意。為了改好劇本，北京市委安排劇組到部隊體驗生活，到陽澄湖實地勘察，又借上海滬劇團赴京演出之機，組織觀摩學習。

 

　　以汪曾祺為主要執(zhí)筆者的編劇們反復討論，首先在人物塑造上下功夫。如阿慶嫂，既寫她作為茶館老板娘的干練、潑辣、精明，又寫她作為中共地下聯(lián)絡員的機警、聰敏、多思；既著力寫她對黨的忠誠，又用心寫她對人民群眾的真情。如此，一個既能“銅壺煮三江，招待十六方”，又“沉著機智有膽量”的阿慶嫂，就立起來了。

 

　　同時，汪曾祺還注意吸收傳統(tǒng)京劇的長處，盡可能把每場戲寫得集中、緊湊?！吨嵌贰芬粓鲋?，阿慶嫂與投靠日本的“忠義救國軍”司令胡傳魁、參謀長刁德一“明槍暗箭”，斗智斗勇。刁德一抓住阿慶嫂一句“司令常來又常往，我有心背靠大樹好乘涼”，陰險發(fā)問：“新四軍久在沙家浜，這棵大樹有陰涼，你與他們常來往，想必是安排照應更周詳？”阿慶嫂洞察刁德一的別有用心，臉上灶，銅壺煮三江。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相逢開口笑，過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涼，有什么周詳不周詳？”

 

　　如今，這出戲中的《智斗》《授計》《斥敵》等早已成為久演不衰、膾炙人口的經(jīng)典名段。2017年大熱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中，侯亮平、祁同偉、高小琴幾次三番互探虛實，唱的就是《智斗》選段。

 

　　1964年4月，現(xiàn)代京劇《蘆蕩火種》在北京正式公演，轟動一時，連續(xù)演出100余場，盛況空前。

 

　　3個月后，在全國京劇現(xiàn)代戲觀摩演出大會上，毛澤東主席觀看了《蘆蕩火種》的演出，大加贊賞，并提議將劇名改為《沙家浜》：“蘆蕩里都是水，革命火種怎么能燎原呢？再說，那時抗日革命形勢已經(jīng)不是火種，而是火焰了嘛！故事發(fā)生在沙家浜，中國有許多戲用地名為戲名，這出戲就叫《沙家浜》吧。”

 

　　1971年，長春電影制片廠將現(xiàn)代京劇《沙家浜》拍攝成彩色舞臺藝術片，搬上銀幕，在城市鄉(xiāng)間廣為放映。“18棵青松”、郭建光、阿慶嫂、沙奶奶……一個個鮮活的英雄形象和真摯的軍民魚水情，打動了無數(shù)人。戲中的反面人物“忠義救國軍”的草包司令胡傳魁、狡猾奸詐的參謀長刁德一，則成為人們笑談的對象。

 

電影《沙家浜》劇照。
 

　　生動立體的角色，引發(fā)了人們對原型的追尋，尤其是沉著機智的阿慶嫂，最為戲迷所關注。然而，時至今日，雖經(jīng)多方考證，阿慶嫂原型究竟是誰，一直難有定論。一說是時任沙家浜區(qū)委書記、地下黨員朱凡，有說是常熟時任婦女抗日救國會會長范惠琴，也有人說是開茶館做交通站的新四軍地下交通員陳關林之妻陳二妹，還有人認為阿慶嫂的原型其實是常熟董家浜東來茶館老板胡廣興，因戲劇表現(xiàn)需要而改為女性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