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把一生獻給祖國。”
據(jù)媒體報道,國羽功勛教練王文教因病于2022年12月25日3時12分在北京逝世,享年89歲。
王文教曾是印尼球星,祖籍中國福建。為了回報祖國,他在申請護照時簽下保證書,毅然回國。
從風華正茂到白發(fā)耄耋,從運動員到教練員,56個羽毛球世界冠軍、9座團體世界冠軍獎杯,他帶領中國羽毛球隊艱難“拓荒”,創(chuàng)造了一個轟動世界羽壇的輝煌時代。
聽到王文教去世的消息,80歲的羽壇名宿湯仙虎潸然淚下。“王指導,特別好、特別好!”他不斷平復自己的心情,整理著自己的思路和記憶。“我們這幫華僑,就是因為看到他回國才回來的。”
“向敬愛的王文教總教練致敬,沒有你就沒有中國羽毛球運動,沒有你就沒有我。我會永遠把你放在我的心中。”在聽聞王文教離開的消息后,中國羽毛球隊原總教練李永波很傷感。
羽毛球名將林丹則在社交網(wǎng)站發(fā)文,“緬懷前輩,王導走好”。
“新中國跟舊中國不一樣”
1953年,在天津舉辦的全國四項球類運動會之后,印尼羽毛球隊和中國隊以切磋為目的,打了一場比賽。
當時印尼是羽毛球強國之一,祖籍福建南安的王文教更是聞名印尼的球星。
當王文教帶領印尼隊以15:0、15:6大比分勝了中國隊后,卻一點高興不起來。
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剛獲得全國冠軍的中國運動員被他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差距如此懸殊,深深震撼了我,我決定要回到祖國,幫助祖國提高羽毛球隊的水平。”
這個大膽的決定,徹底改變了王文教的人生軌跡。
那時的王文教雖然剛滿20歲,在印尼卻已是家喻戶曉的羽毛球明星,選擇回中國,意味著要放棄在印尼已經(jīng)取得的榮譽和地位。
而當時中國還不是國際羽毛球聯(lián)合會的會員,回國就會失去很多國際大賽的參賽機會,這對于將羽毛球視作生命的王文教來說,無疑是殘酷的。
更殘酷的是要與生活在印尼的親人們分別。
“我媽媽不同意,她說,你要回去受苦。我跟她講現(xiàn)在有變化,新中國跟舊中國不一樣,我媽媽不信,結果我還是要回來。”王文教后來回憶說。
在王文教申請護照的時候,印尼當局多加阻攔,還要求他簽下“離開印尼后,永遠不再回到印尼”的保證書。
王文教帶著對家人的愧疚和對祖國的赤誠,毅然簽下保證書。
1954年的5月6日,王文教坐上海輪“芝利華”號,同其他心懷報國之志的印尼華僑青年一起離開雅加達,駛向百廢待興的新中國。
王文教的命運由此改變,中國羽毛球事業(yè)也迎來了加速發(fā)展的春天。
用“雜技”普及羽毛球
回國之后,訓練設施的不足和物質匱乏,起初讓王文教有些不適應。
當時北京沒有合適的場地,他就帶著隊員們在天津基督教青年會的禮堂里訓練。
由于營養(yǎng)不夠,王文教的腿部出現(xiàn)了浮腫。
“回來的時候需要糧票,沒有糧票買不到東西。后來我媽媽知道我出現(xiàn)了浮腫,就寄了好多吃的給我。”王文教說,“當時我一回來,有6個月試用期,試用期間只有17塊人民幣,伙食費還要交9塊,只剩下8塊錢,后來我的自行車也都賣掉了。但這不算什么,因為我感覺年輕人怎么樣都行,因為體育可以鍛煉一個人的意志品質。”
1956年,原國家體委在福建和上海成立了羽毛球集訓隊,王文教到福建打球,還與隊員合寫了一本羽毛球教材——《怎樣打羽毛球》。
·王文教和隊員合寫的《羽毛球》教材。
當年12月底,在王文教的推動下,中國第一支省級羽毛球隊——福建隊成立了。
到1958年,全國已有20多個省市成立了羽毛球隊,都以王文教出版的教材為訓練指導。
當時以王文教為核心的福建隊是中國羽毛球的重要基地。1959年第一屆全運會,福建羽毛球隊獲團體總分第一,王文教奪得了男單、男雙兩項冠軍。
·王文教在第一屆全運會羽毛球男子單打比賽上奪得冠軍(資料照片)。新華社發(fā)
王文教回憶說:“當時我們到北京講羽毛球,人家都聽不懂什么叫羽毛球,我們就利用禮拜天,經(jīng)常下工廠表演。我可以從腳底下、從背后擊球。讓人家看,有點像雜技表演,所以這樣人家感興趣了。我們一年365天在國家隊,只休息一天半。”
王文教等人帶回的先進打法和理念,猶如一顆“火種”,點燃了中國羽毛球事業(yè)崛起的希望之火。
·第一屆全運會羽毛球男子雙打冠軍福建隊隊員王文教、陳福壽,亞軍上海隊隊員施寧安、黃世明(左至右)(資料照片)。新華社發(fā)
“中國人會打羽毛球嗎?”
從上世紀60年代初開始,傷病纏身的王文教逐漸淡出比賽,專心當教練。
1965年,王文教帶領國羽出訪歐洲,與當時的歐洲勁旅丹麥隊進行比賽。
那時,中國羽毛球隊無法參加國際羽聯(lián)的比賽,但在不同場合多次擊敗世界頂尖高手,被稱為“無冕之王”。
但當王文教和隊員們到了當?shù)?,還是深深感受到了一股被“蔑視”的味道。
王文教懂得英文,到達丹麥后,找來了很多當?shù)貓笳伦x給隊員們聽,這些報道幾乎都看不起中國隊。
“開賽之前,當?shù)孛襟w打出了‘中國人會打羽毛球嗎?’的大標題,當時我們都感到很氣憤。”王文教回憶說,那些報道把中國人描寫成是留著長辮子的滿清人,并坦言“留著長辮子”的黃種人不會打羽毛球。
這種唏噓和調侃讓王文教他們感到難過,但心里更增添了必勝的勇氣。
賽前的訓練,怕丹麥人刺探“軍情”,大家商量好只要有外人來看訓練,他們就隨便打。可是,一連幾天的訓練都沒一個人來看。
“看來他們真沒有把我們看在眼里,這種情況說是‘輕敵’,但也是一種‘高傲’。”當時國羽隊員之一、同樣是印尼歸僑的林建成后來回憶。
不僅是丹麥人,連接待中國隊的中國駐丹麥大使都不抱希望,看著隊員們面黃肌瘦的樣子,忍不住問:“你們能贏球嗎?”
“結果我們第一天就把丹麥隊打了個15:0,所以報紙第2天登報標題是‘我們的世界冠軍吃了鴨蛋’。” 王文教帶領的中國隊最終取得34:0的大勝,一時間震驚國際羽壇。
中國羽毛球隊真正走上世界之巔,是在1982年的湯姆斯杯。
那一年,王文教帶領中國羽毛球隊出征,這是中國恢復國際羽聯(lián)合法席位后參加的第一次國際賽事。
決賽中,中國和印尼隊相遇,激戰(zhàn)兩天。
“第一天我們1:3落后印尼,第二天打他們4:1,總比分5:4反敗為勝。當時很自豪,感覺到我們能夠為祖國爭光,很不容易,而且當時是英國女王給我們發(fā)獎,就覺得中國人非常了不起。”王文教后來說,這是他執(zhí)教的眾多冠軍賽中,印象最為深刻的一場。
·時任中國羽毛球隊教練王文教(右)在中國隊獲得第十二屆湯姆斯杯賽冠軍后在頒獎儀式上向觀眾致意(資料照片)。新華社發(fā)
“家里飛出了‘金鳳凰’”
執(zhí)教二十余年,王文教培養(yǎng)出一大批羽毛球人才:楊陽、趙劍華、李永波、田秉毅……可謂桃李滿天下。在其執(zhí)教期內(nèi),中國羽毛球隊一共獲得56個單打世界冠軍和9個團體世界冠軍。
回國這些年里,除了中國羽毛球事業(yè),王文教心中還始終牽掛著祖籍地福建泉州。
他曾在接受采訪時說,自己曾經(jīng)兩次回鄉(xiāng)謁祖未果。
大約上世紀80年代末,他只身一人來到南安,雇了輛摩托車,跟摩托車師傅說要到洪瀨四都,可師傅只知洪瀨不知四都,更不要提他口中的“四都大洋村”。
就這樣,在山里曲曲彎彎的土路兜轉許久,他也沒能尋到祖籍地、尋到親人,只好帶著遺憾回到北京。
2019年9月,王文教再次回到泉州南安,終于找到老家。
“心里非常高興,” 王文教說,“我在印尼出生長大,但是我的父母經(jīng)常跟我說,有機會要回老家看看,我終于做到了。”
歸國后的王文教從未在家鄉(xiāng)生活過,一直居住在北京,但他依然可以自然地與親人用閩南話聊天。
“我普通話講得多,家鄉(xiāng)話講得少,但還是會講。”他說,父母很有家鄉(xiāng)情懷,從小就教導他們不能忘了自己的根。小時候,他們兄弟姐妹只有講閩南話,才能從母親那拿到零花錢或其他獎勵。
2015年,王文教被國際羽聯(lián)授予“終身成就獎”。2019年,他被授予“人民楷模”國家榮譽稱號、“最美奮斗者”稱號。
在得知獲得“人民楷模”稱號后,王文教說:“感謝祖國還惦記著我,這是我沒有想到的,因為我年紀都大了,已經(jīng)退休了。獲得國家的認可我非常激動,前幾天回到福建老家,鄉(xiāng)親們都說家里出了只‘金鳳凰’。”
·2019年,王文教在中國羽毛球發(fā)展論壇上發(fā)言。
王文教曾說:“我要把一生獻給祖國。”他是這么說的,也是這樣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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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新華社、共產(chǎn)黨員網(wǎng)、北京青年報、福建僑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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