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歲的梁朝偉：演員有不同的階段

梁朝偉自打擺脫青澀開始，就一直是魅力熟男金字塔尖上的存在了。低調、憂郁、內斂、深沉，無數(shù)經典角色加持的光環(huán)，和各種害羞、社恐、任性交織在一起的反差萌，都讓這個如今已經60歲的男人越發(fā)迷人。

紅毯上的梁朝偉。圖@香港電影吧

在今年的釜山電影節(jié)上，華語電影最大的榮光與存在感屬于梁朝偉。作為獲頒今年年度亞洲電影人大獎的電影人，釜山電影節(jié)的開幕式上，組委會稱“將這一獎項頒給我們時代的偉大演員”。

韓國女演員韓藝璃為梁朝偉準備的頒獎詞里說：“他即使在不說話的瞬間也不斷向觀眾講著故事，他的身姿在留白的同時，還演繹著讓人難以估摸的悲傷，眾多導演通過他延續(xù)著電影夢。大銀幕上投映了無數(shù)人生的他，是無論何時都完美無缺又美好動人且堅韌的演員。我在他的演技面前成為了最單純的觀眾，成為欣喜發(fā)現(xiàn)想要與之相似面貌的同僚。”

這些感性而飄忽的詞藻，用在梁朝偉身上大概就是那么的貼切與合適。

他曾說，“人生太短了，我不是很進取的啊，看書看海看云又是一天，人家認為我神經病，但是，云多好看啊，水多好看啊。如果有空的話，每天看一部電影。”“社恐”的梁朝偉在釜山電影節(jié)上又留下不少“萌翻全場”的瞬間，比如在紅毯上做比心動作的生硬與小別扭，被要求現(xiàn)場點一位粉絲互動時緊張地緊閉雙眼亂指，還有路遇粉絲坐在車里和人閑聊，聊到粉絲都嫌啰嗦，“打發(fā)”他趕緊“拜拜”……面對閃光燈和一眾粉絲、記者，鏡頭捕捉到他微微無所適從的瞬間，都成了影迷津津樂道的釜山經典“路透”畫面。

本屆釜山電影節(jié)上，梁朝偉面對媒體，也談起了自己近年來與一些作品和角色相遇相伴的過程。比如接拍《尚氣》，他并不知道劇本的具體內容，只是和導演通了個電話，感受到對方是個真誠可信賴的伙伴。同時作為演員，也希望通過好萊塢的全球化電影工業(yè)，讓更多人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演。與郭富城合作《風再起時》，則讓他回想起小時候舊日香港的諸多記憶。也許很快就要與觀眾見面的《無名》，一開始是因為2020年新冠疫情，想要出去旅行而全球都在“封鎖”中，于是空出了檔期得以有緣拍攝……

都說梁朝偉拍戲認真，演完一個角色沉浸其中出不來，好像是時有發(fā)生的事情。在面對媒體好奇他怎樣準備角色時，他說，“在做一個角色之前，我會用很多時間做一些資料的搜集，或創(chuàng)作一個角色需要做的事，比如看一些參考書，或者在日常生活中看看有沒有類似的人，然后嘗試去模仿他。基本上我通常準備一個角色，差不多都要至少三個月的時間。”

演過各種各樣的角色，梁朝偉也說起自己對未來想要嘗試的角色的期待。例如他想演演反派，演一個真真正正的壞人。這個沖動來自于觀看拉斯·馮·提爾前些年的影片《此房是我造》。“在我演戲生涯里很少有人找我演反派，但我真的很有興趣演，不一定是惡的，只是覺得是一些比較復雜的角色。其實我想過演連環(huán)殺手，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梁朝偉還特別提及，拍《風再起時》的時候，和導演翁子光談到這個想法。“但想想又覺得很可怕，因為演起來會很恐怖的。”

已經進軍過好萊塢的梁朝偉，此番在韓國大受歡迎，所到之處粉絲云集，曬出與宋康昊、是枝裕和的合影，也令不少影迷直呼陣容過于夢幻，好奇未來他在亞洲電影版圖上會不會有新作為。

對此，梁朝偉坦言，自己一直很欣賞韓國電影，也是釜山電影節(jié)的?？?，對于像宋康昊、全度妍等韓國演員都仰慕欣賞已久，很期待合作，但多多少少有些擔心語言障礙。“如果以后有一部電影，像之前《悲情城市》里那樣演一個聾啞人，可能語言就不是問題了。”梁朝偉說，“我也沒有特別的計劃要進軍哪里，拍電影是一個緣分，當緣分出現(xiàn)的時候，不一定是好萊塢，甚至日本、韓國，恰當?shù)木壏殖霈F(xiàn)的時候就會拍了。”

除了跨國合作的小愿景，這些年一直只活躍在大銀幕的梁朝偉，也透露了自己接下來想要重新嘗試回歸劇集領域的想法。“不知道為什么，最近好想再回去拍電視劇，因為我自己在電視臺開始，我的表演工作最初是由電視劇開始的，現(xiàn)在這個階段我好想試一下，再重新做一次電視劇。”

TVB無線藝人訓練班出身的梁朝偉，曾經是同時代香港熒屏上的當紅小生，和黃日華、劉德華、苗僑偉、湯鎮(zhèn)業(yè)同稱“TVB五虎”。如今回首，這段歲月久遠地鍍上一層流金，“我覺得一路走來，如果有我在電視劇出道，就跟隨我的觀眾，我相信他們會很高興看到我再拍電視劇，到這個階段，我可以嘗試多一點比較成熟的角色。”

而僅僅4天之后，妻子劉嘉玲就在社交平臺分享了梁朝偉與《魷魚游戲》導演黃東赫同框交談的照片，并配文：“準備好參加《魷魚游戲》了嗎？”隨后又再次更新配文：“一起來玩《魷魚游戲》吧！”盡管隨后劇方否認了梁朝偉的加盟，不過這位演技大神未來的可能性，已經隨這次釜山之行打開了更大的想象空間。

梁朝偉談到現(xiàn)階段對自身狀態(tài)的認知，說自己當下也進入了全新的階段，“我覺得演員有不同的階段。如果說前20年我是在學習和吸收，那后面20年，應該是發(fā)揮自己學到和吸收到的東西?，F(xiàn)在應該是到了再后一個階段，更加享受，更加輕松，更加無壓力地去拍電影。所以我覺得可以多演一些成熟點的角色，還要是很好玩的。”

作為一位“偉大的演員”，在電影節(jié)上，用電影說話是硬道理。

本屆電影節(jié)特別設置“梁朝偉的花樣年華”單元，展映的是由梁朝偉親自選出的6部電影?！稏|成西就》《暗花》《春光乍泄》《花樣年華》《無間道》《2046》，來自他演藝生涯的不同時期，風格各異，各自迷人。

片單里，王家衛(wèi)的電影占了半壁江山。王家衛(wèi)拍遍香港的大明星，只有少數(shù)大明星到了他的電影里，能證明自己是真正的明星，不被導演的光芒所掩蓋，相得益彰地和好導演、好故事互不辜負。他的電影是殿堂級的，梁朝偉總是神來之筆的筆鋒、韻腳、頂梁枝干。

在影展官方的記者招待會上，梁朝偉闡述了自己選擇這六部電影的初衷，“選這6部電影，希望可以多給觀眾看到一些我自己電影生涯里面不同的種類。6部電影的導演都是我很欣賞的。比如王家衛(wèi)導演，杜琪峯導演，還有香港拍喜劇很出色的劉鎮(zhèn)偉導演。”他也不忘透露大實話，“還有些電影我想選，但最后找不到拷貝。”他還特別提到自己第一次去臺灣拍攝的《悲情城市》，“我都想帶給新一代的觀眾，讓他們可以有機會看到我早期的電影。”

那么，一起來看看梁朝偉自己精心挑選的這些電影，到底有多經典吧。

《花樣年華》

剛出了修復版的《花樣年華》，此前在全球多個地區(qū)重映都喚起情懷無數(shù)。

你說這一男一女，只是在大街上走來走去，看了卻叫人想哭，大概是王家衛(wèi)才有的魔力。也不可能有人比梁朝偉更適合周慕云這個角色。他的沉默中有無限的情緒空間，而王家衛(wèi)電影里的含蓄恰是一種選擇，回歸生活中那些曖昧地帶，隱晦，不夠過癮，但余味悠長，是梁朝偉最適合的氣質。相較于一目了然的直白，不形于色是一種更高級的精準。多少年以后，還是讓人耿耿于懷，蘇麗珍，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走？

《春光乍泄》

這部英文名叫“Happy together”的電影，沒見一點happy，倒是被困在原地的一對伴侶彼此消耗的“公路電影”。被半哄帶騙接下這部影片的梁朝偉和張國榮演繹的曠世癡纏下的余溫，超越性別和社會隱喻，被動與無能為力之下，也是一種自我成全。同性是一種標簽，內核中探討的依然是王家衛(wèi)熱衷的借兩性關系中微妙推拉揭示生命孤獨的本質。

《2046》

《2046》延續(xù)了對愛情和記憶的執(zhí)迷，是王家衛(wèi)電影里公認晦澀的一部。每一個去2046的人都有一個目的，為了尋回失落的記憶。梁朝偉還是那個叫周慕云的男人，先后在黑蜘蛛、白玲、王靖雯身上發(fā)生三段短暫情緣。他總是這樣一個男人，被所愛的人拒絕，于是拒絕愛上另一個人，又失去重新開始的機會?？v情聲色犬馬的負傷者，在一次次的流連與折返中，回應了從《阿飛正傳》《重慶森林》《東邪西毒》《春光乍泄》《花樣年華》里一路的不甘與執(zhí)著。

《暗花》

這部上世紀末銀河印象出品的暗黑電影，當年票房失利，卻是許多港片迷心目中最被低估的黑幫片。梁朝偉和許多港星互飆成就過雙雄傳奇，和劉青云合作的這部《暗花》，是將類型片中的情緒與心理空間演繹到極致的典范。

暗花是指黑社會要取人性命而出的懸賞金，因為屬于地下規(guī)則，所以冠之以“暗”。梁朝偉飾演的阿琛在片中刺指甲、砸手掌等殘暴動作演繹令人發(fā)指，而從“獵人”到“獵物”的反轉將一顆棋子看似自由，實則被操控的恐懼、怯懦與求生欲望與絕望挖掘到極致。

《無間道》

《無間道》的經典，和這部電影之于香港乃至亞洲電影的里程碑般的意義，幾乎無庸贅述。它雖是警匪類型片，卻從哲學的深度深刻炙烤著人性，身不由己之下生發(fā)出的貪婪與自私，是無從托生的地獄。陳永仁始終揣著秘密，有苦難言，唯一知道他真實身份的聯(lián)絡人黃sir被殺，最終的天臺對決，劉建明一句 “你是警察，誰知道？”，更加增添了角色的悲劇性。槍口互相對準對方的那一刻，梁朝偉混雜著悲憤、無助、茫然和絕望的眼神，侵略、隱藏、失望，都在“眼”技里勃發(fā)，最終令電影的悲愴無聲磅礴。

《東成西就》

看到梁朝偉自己選了這部電影，還是不禁樂呵了一下。原來他也不甘心自己總是留下個憂郁深沉的印象。

從出道伊始的《鹿鼎記》，到后來的《天下無雙》，這個總被冠以憂郁的男人，其實有過不少無厘頭的時候。《東成西就》的誕生純屬意外，因為《東邪西毒》賺不了錢，同班底的原班人馬就地套拍了一部氣質走向上大相徑庭的搞笑之作，竟然也流傳成為無可復制的影史經典，堪稱“精分鼻祖”般的存在。

梁朝偉自己也曾經在采訪中坦言，當時自己在香腸嘴和盲劍客之間有點招架不住，直和周圍的人郁悶吐槽“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但那個頂著香腸嘴，豬頭般狼狽的歐陽鋒，如今還活躍在許多人的表情包里，深沉的Tony，也算是扛起了香港電影娛樂精神的大旗。（郝煢）

梁朝偉自己精選展映的六部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