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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韓鵬翼:動態(tài)捕捉表演難的是情感

2023-08-09 10:11:00 來源:新京報網(wǎng) 作者:滕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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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封神》“雷震子”韓鵬翼:動態(tài)捕捉表演難的不是技術,是情感

在電影《封神三部曲》全國路演中,韓鵬翼每次在映后介紹自己“我是雷震子的飾演者”時,觀眾席里都會傳來一片驚訝聲。在《封神演義》原著中,雷震子在深山中拜師學藝,吞下兩顆紅杏之后,肋下長出了翅膀,“鼻子高了,面如青靛,發(fā)似朱砂,眼睛暴湛,牙齒橫生,出于唇外,身軀長有二丈”。

雷震子這種數(shù)字角色是視效制作當中的頂級難度,最大的挑戰(zhàn)在于讓觀眾相信角色具有人類的情感,一舉一動都能牽動觀眾的情緒。為此,導演烏爾善邀請到孟京輝戲劇工作室的演員韓鵬翼(話劇代表作《兩只狗的生活意見》《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為雷震子做動態(tài)捕捉表演。為了做動態(tài)捕捉的學習和測試,導演和韓鵬翼還專門飛到洛杉磯,去請教動態(tài)捕捉大師安迪·瑟金斯,學習到創(chuàng)造一個角色的核心還是戲劇。對韓鵬翼來說,動態(tài)捕捉技術方面并不是問題,“最困難的部分是導演如何帶著我去把這個角色梳理出來”。

把韓鵬翼的名字單字拆解開,“鵬”為古代神話傳說中的一種鳥,“翼”指鳥的翅膀。就會發(fā)現(xiàn),他與雷震子冥冥中就有一種緣分。采訪韓鵬翼時,他剛剛暫時結束了《封神第一部》的全國路演,準備回北京。在長沙黃花國際機場的候機時間,他接受了新京報的電話采訪,聊了聊為雷震子做動態(tài)捕捉的幕后故事。

以下為韓鵬翼自述:

“安迪·瑟金斯告訴我,創(chuàng)造一個角色的核心還是戲劇”

我人生的第一部電影就是跟烏爾善導演一起合作的。2009年,我當時在演話劇,我的老師劉曉曄叫上我,和導演見了一面,一起演了《刀見笑》,那部片子是由“貪嗔癡”三個主題故事組成的,我和劉曉曄老師演其中一個故事的兩個角色。

那是我第一次跟導演相識,從此之后就一直是非常好的朋友。他非常博學,情緒又特別穩(wěn)定,我覺得他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很想追隨導演。直到2017年年底,導演給我發(fā)了個信息說,你知道動態(tài)捕捉嗎?我說,我不知道。導演說,如果有時間的話,跟我們一起去洛杉磯吧,去做一個動態(tài)捕捉的學習和測試。我當時也沒什么事兒,就答應了。

在去洛杉磯的飛機上,導演開始給我簡單說了一下《封神三部曲》的整個樣貌,他的拍攝計劃,以及里面的重要數(shù)字角色雷震子,需要用動態(tài)捕捉的方式最大程度去還原它,所以需要去做測試和學習。

到達洛杉磯之后,我們去面見的人是安迪·瑟金斯,《指環(huán)王》系列里的咕嚕、《猩球崛起》系列里的凱撒,都是他做的動態(tài)捕捉,他是全世界關于動態(tài)捕捉表演最優(yōu)秀的演員。因為我們對這個技術很陌生,我們連夜準備了很多技術上的問題,比如如何適應穿戴設備,如何在動態(tài)捕捉的技術下去創(chuàng)造角色,如何控制面部微表情、控制表演幅度等。

等真正見面之后,我知道動態(tài)捕捉必須是穿著帶有跟蹤點的動態(tài)捕捉服去表演,我問他的第一個問題是:穿著緊身衣表演會尷尬嗎?他說,當時在拍《指環(huán)王》系列時,所有人都穿著很漂亮的衣服,只有他穿一身白色緊身衣,而且那時候的動態(tài)捕捉技術還沒有迭代到我們當時去測試的程度,他們的設備會更簡單一些,也會尷尬,有一點點難為情,但很快就適應了。

之后我們開始探討角色應該如何去創(chuàng)造,我們之前都會認為這是一個新的技術,會思考技術壁壘或用技術的要求去創(chuàng)造角色,但是他否定了我們的想法,他說,不是的,技術只是輔助數(shù)字角色的呈現(xiàn),創(chuàng)造一個角色的核心還是戲劇。

比如,他拿《指環(huán)王》系列中的咕嚕舉例。他說,咕嚕其實是一個霍比特人,因為被魔戒誘惑殺死了自己的至親,就開始悔恨、咒罵自己,但又對魔戒充滿渴望,有一個特別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他的身體里,他開始變異,脫發(fā)、睡不著覺、聲音嘶啞,所有的一切最終變成了我們看到的那樣,沒有頭發(fā),佝僂的身體姿態(tài)。就在那一瞬間,我和導演都覺得,無論多么先進的拍攝方式,創(chuàng)作角色還是戲劇,還是情感,這是我們當時最大的收獲。

在動態(tài)捕捉表演的技術上,安迪·瑟金斯也為我們提供了一些經(jīng)驗。動態(tài)捕捉之前會有一套流程,要把演員的身體數(shù)據(jù)跟整個空間匹配上,同時要匹配到數(shù)字藝術家所做出來的關于這個角色的模型上。當時還牽扯到測試幼年時期雷震子的狀態(tài),安迪·瑟金斯會指導我,你最開始是一個什么樣的心智和情緒,支持你的表情可以到什么幅度,然后帶我們去看剛才記錄下來的表演,再匹配到模型上,要明確地知道定位點在哪,不要超過這個幅度,否則這個模型就無邊界了。但是有些很細膩的情緒,動態(tài)捕捉是捕捉不到的,因為動作幅度和張力不夠,所以在模型上表達出來可能就會欠缺。

有些表演很激烈的時候,我記得很清楚,他還讓我倒立著去表演,他會告訴你,在動態(tài)捕捉環(huán)境里,想象力不夠的時候,也要依靠實際生理的反應。

“最難的是如何梳理角色”

雷震子去救父親姬昌,抱著父親在天上飛的那場戲,是我進組拍的第一個鏡頭,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應該是李雪健老師殺青的最后一個鏡頭。

那場戲配合還挺復雜的,我們底下有一個能起伏的液壓云臺,云臺上面有一個1:1比例的雷震子的臂膀,雪健老師躺在臂膀里,下面的液壓云臺可以移動,能模擬飛行中的狀態(tài)。我是穿著動態(tài)捕捉服,用威亞吊在半空中,跟雪健老師面對面有一個大約50公分的距離去完成表演,包括雪健老師看我的視線理論上也是我們計算過的高度落差。

這些都是布置和技術,最重要的還是真實的情感。其實跟雪健老師這樣的頂級藝術家合作,我也很緊張,但是他一躺在云臺上,就有一種讓我心疼的感覺,他整個的神態(tài)完全是姬昌被殷壽囚禁了很長時間的一個狀態(tài)。他一看到我,聲音一出來:你是誰?你是雷震子。我所有的表演都是生理本能,直接被帶入到作為他第一百個兒子的情緒里。那場戲我們拍的時間不長,但記憶很深刻。

我個人認為動態(tài)捕捉最大的意義是讓數(shù)字角色更生動、更擬人化,這樣才能跟觀眾產生情感交流和羈絆。以前我們做一個純CG的數(shù)字人物,他是僵硬的,但是現(xiàn)在我們可以捕捉一個演員的情緒、身體動態(tài),全放在數(shù)字模型上,這就很生動了。

但是,前提是先要創(chuàng)作出這個數(shù)字角色的所有設定,我覺得這部分是最難的。當時跟導演也聊了很多,比如,雷震子應該是一個什么年齡段的心理智商水平,在整個故事線中最重要的情感羈絆是什么?一個三米五高的生物,他的重心體態(tài)、飛行體態(tài)如何,他的翅膀是肉翅還是羽翅,所有這一切的設定是很重要的。

這些設定的根源都是戲劇中最重要的關于人物關系和人物情感問題,我們最開始會跟導演梳理出雷震子的主要情感輸出對象是誰,那一定是他的父親姬昌和他的兄弟姬發(fā)。姬昌第一次發(fā)現(xiàn)嬰兒雷震子,楊戩和哪吒覺得這是個妖孽,而姬昌收養(yǎng)了他,之后他才下山救父親?!斗馍竦谝徊俊方Y尾,姬發(fā)逃回西岐,姬昌的一個兒子回來了,但也失去了大兒子伯邑考,而雷震子就要填補伯邑考的位置,去做姬發(fā)最重要的支持者。

我跟導演討論了很長時間,確定了雷震子和姬昌、姬發(fā)的情感濃度之后,才開始設定其余的部分。這個想通了以后,所有后面的設定就開始變得順暢了。我覺得動態(tài)捕捉在技術上并不是太難,最困難的部分是導演如何帶著我去把這個角色梳理出來。

我們是2018年去做的測試,前前后后光這一個角色的梳理,得有6個月時間。那時候導演已經(jīng)開始實拍,關于雷震子的戲份要偏后面一些,我們就一直以電話的方式在溝通。比如,關于雷震子聲音的塑造,我首先從自己能做出來的聲音中尋找一個可以替代雷震子發(fā)聲的方式,又尋找了很多關于自然生物的聲音參考。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找了考拉的聲音,丹頂鶴的聲音,麋鹿的聲音等,逐一發(fā)給導演確認,這個聲音的高頻可不可以,它的低頻可不可以。是否可以選擇幾種組合最終混成一個聲音,聽感上可以接近雷震子發(fā)聲,嘗試了很多。

現(xiàn)在片中聽到的雷震子的聲音是我用自己的聲音做了一個基礎,實際混音的部分,肯定是將其他自然生物的很多聲音雜糅在一起。

“完全不介意沒有露臉,雷震子就是我”

《封神第一部》中雷震子的主要作用是去救自己的父親,同時也是一個驚艷的出場。在第二部中,他最重要的作用是陪伴在兄弟姬發(fā)的身邊,參與更多的戰(zhàn)爭場面。在第一部的彩蛋里,大家也看到了魔家四將,還有墨麒麟這種異獸出現(xiàn),所以神仙打架的動作場面升級在第二部是必然的。這個時候雷震子作為一個很重要的戰(zhàn)斗力存在,它有翅膀,可以支援空中戰(zhàn)場,包括一些跟異獸的打斗,戲份會更重一些。

整個路演過程中,每次映后介紹自己的時候,我說,我是雷震子的飾演者。觀眾席里都會發(fā)出一陣“啊”的聲音,大家都很吃驚,雷震子后面還有真人。

你在大銀幕上看到你的表演,但不呈現(xiàn)出你的臉,而是呈現(xiàn)在一個更富有想象的中國傳統(tǒng)神話人物的臉上。我覺得這是很棒、很奇妙的體驗,我也完全不介意我沒有露臉。因為雷震子就是我,并不是非得是我的臉,那才是我,你能看到的雷震子身體上的行動和表情,都是我的表演。不過,我在第二、三部中客串了一個別的功能性角色,大家到時候可以找找。

我在網(wǎng)上看到很多反饋,大家都很喜歡雷震子,覺得他眼神很清澈,很可愛。他抱著父親回西岐那一段,讓大家感動落淚,我覺得很欣慰。之所以觀眾能夠產生共情,是因為導演選擇了這樣的一個技術,背后有一個演員做表演,再套到雷震子這個角色上,才會讓大家有更深層次的情感觸動。

我是戲劇演員出身,演出的地方大多是一個有1400個座位的劇場,我們身體的表演幅度要很大,這樣最后一排的觀眾才能看得到。所以,戲劇演員在身體的開發(fā)和使用上,對動態(tài)捕捉來說可能算一個優(yōu)勢,因為動態(tài)捕捉大概率要演繹的都是非人類的生物,它對你身體的使用幅度就有一定的要求,如果做不到的話,可能就會限制你的表演。

還有一個優(yōu)勢可能就是間離感。因為戲劇是一個跟觀眾在現(xiàn)場有互動的表演形式,觀眾的呼吸和演員的情緒都能瞬間被大家感受到。戲劇開場之后,導演就沒法喊停,舞臺全交給演員。所以,演員在表演過程中會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問題,比如舞臺事故、演員的節(jié)奏出現(xiàn)了失誤,包括一些觀眾的情緒,你都能第一瞬間感受到。在戲劇舞臺上,戲劇演員要有處理這些事件的能力。在投入角色的同時,也要分一些心應對各種事故。

在動態(tài)捕捉表演過程中,就像剛才提到的,安迪·瑟金斯會告訴我這個表演幅度不夠,或者這個幅度可能會大了,這就需要你有間離感。當然,投入真情實感是最重要的,但你可能得留出10%-20%的自我空間,這樣你才能去校準前面屏幕中的表演和你想要達到的效果,等于說有點“一心二用”。不過,表演的本質是沒有區(qū)別的,只能說戲劇天然帶來的表演方式的不同,會讓我們比別人可能多擁有一些這樣的經(jīng)驗。

責任編輯:李佩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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