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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獵罪圖鑒》的金世佳,曾經(jīng)這么擰巴

2022-03-29 14:3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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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世佳還記得第一次上表演課的場景。那是在上海戲劇學(xué)院(下文簡稱上戲)考前培訓(xùn)班,他推開107教室的門,想象中漫畫一樣金光四射的畫面并沒有出現(xiàn)——門后是備考學(xué)生們進行表演訓(xùn)練的樸素畫面。但成為演員后的感覺卻像華麗麗的跳跳糖,“剛?cè)胱焯鹛鸬?,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噼里啪啦在嘴里爆開了”。
  整個成長過程中,金世佳總是做出一些與世俗觀念背道而馳的選擇。當(dāng)自己的名字出現(xiàn)在奧運備戰(zhàn)名單里時,他決定離開撲騰了十幾年的泳池,報考上戲;《愛情公寓》熱度正盛時,他去日本求學(xué),為生計發(fā)愁,為舞臺焦慮;在數(shù)據(jù)和流量成為選角參考標(biāo)準之一的時候,他停用微博,至今已兩年有余。20多歲時,一門心思追求藝術(shù),在理想與現(xiàn)實的拉扯下擰巴著堅持著;又在跨過30歲門檻后,放出“把自己兩年前嗤之以鼻的事情干個遍”的豪言。
  最近,因為網(wǎng)劇《獵罪圖鑒》熱播,金世佳再度被關(guān)注,這些過往也被翻出,反復(fù)提及。如今回望,金世佳對《環(huán)球人物》記者坦言,自己是“想得特別多的人”,也是在經(jīng)歷了很長的迷茫期之后,才學(xué)會面對現(xiàn)實。日本知名導(dǎo)演小津安二郎說,電影是以余味定輸贏的。金世佳覺得,人生經(jīng)歷也是如此。
 
  表演不是照搬生活
  金世佳看過一部關(guān)于“刑偵八虎”的紀錄片,片子講的是公安部首批八大特邀刑偵專家的故事。其中一位名叫張欣,是八虎里的“神筆馬良”,以紙筆為武器,破獲千余起案件,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2021年春節(jié)剛過,《獵罪圖鑒》的劇本遞來,恰巧是一個與畫像師有關(guān)的故事。刑警杜城(金世佳飾)因師父雷一斐之死對畫家沈翊(檀健次飾)生怨。7年后,沈翊作為畫像師加入杜城所在的刑警隊,二人在一個個錯綜復(fù)雜的案件中,消解誤會,互相信任,聯(lián)手探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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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城是金世佳的第一個警察角色,他不想演成觀眾印象里固化的警察樣子。一開始,金世佳想,杜城是刑警,應(yīng)該身手特別好,肌肉發(fā)達。但是后來一了解,才知道“刑警隊長每天忙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哪有時間整天去健身房健身?”金世佳要求不化妝,發(fā)型和衣服都“怎么普通怎么來”。對于形象,金世佳從來沒有包袱,2014年,他在陳建斌執(zhí)導(dǎo)的《一個勺子》里演傻子,滿臉胡子一頭亂發(fā),幾乎認不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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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拍戲,金世佳通常在開拍前就能勾畫出人物的大致輪廓。但杜城這個角色,他是演著演著才逐漸明白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拍戲時,他想的不是“我要怎么去演”,而是“如果發(fā)生這樣的事杜城會怎么辦”。
  故事中,7年前,一個神秘女人找到沈翊,要他根據(jù)雷一斐兒時的照片畫出他現(xiàn)在的樣子。犯罪分子根據(jù)沈翊的畫,殺害了雷一斐。事發(fā)后,警方找到沈翊,杜城希望他能畫出那個神秘女人的肖像,但他卻怎么也畫不來。按劇本里這場戲的設(shè)定,因為沈翊間接害死了雷一斐,杜城對他充滿恨意,在審訊時很強勢。但金世佳覺得,杜城如果真的在乎雷一斐,就不可能一直對沈翊居高臨下,以命令的口吻要求他,而是會千方百計尋求追查兇手的線索。而且當(dāng)時杜城剛剛做警察,內(nèi)心還比較簡單。最后呈現(xiàn)的版本里,杜城從強硬到哀求,層次豐富地傳遞出一個年輕刑警對恩師離世的痛苦和破案追兇的急切。
  金世佳一直認為,表演不是拍紀錄片,更不是照搬生活?!东C罪圖鑒》里,金世佳的打戲很多,有一次被演對手戲的演員失手打傷,凌晨兩三點趕到醫(yī)院掛急診。在候診廳里遇到兩位警察押著一個戴手銬的人,陪同前來的副導(dǎo)演頓時緊張起來:“佳哥,戴手銬!他戴手銬!”“我們演戲天天跟‘殺人犯’在一起你都不害怕,看到一個戴手銬的就怕成這樣?”這個小插曲讓他更加確信“真與假的界線是存在的”。“表演是對生活的提煉,而不是對生活的再度展現(xiàn)。”金世佳告訴《環(huán)球人物》記者,他喜歡把自己的想法加進表演里,給角色賦予演員的個人色彩。
  在參演國內(nèi)首部以“掃黑除惡”行動為題材的電影《掃黑·決戰(zhàn)》時,金世佳認為這部電影的復(fù)雜性屬于灰色人物曹志遠(張頌文飾),只有黑白都分明之后,中間那個灰才會顯得更有色彩,自己飾演的孫志彪要負責(zé)的就是那個黑白分明的“黑”。因此,他選擇了非常外化的方式去展現(xiàn)孫志彪的窮兇極惡,總是怒目猙獰、囂張跋扈。這種處理,有人認為是驚喜,也有人認為“用力過猛”。雖然早已預(yù)料到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但金世佳依然享受這樣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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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扎根的兩年
  金世佳是以《愛情公寓》的陸展博走進大眾視野的。這部劇更像是他臨近畢業(yè)的一部紀念之作,大獲成功反而是他始料未及的。“就好比買飲料,你買的是一瓶,打開一看,瓶蓋上寫著‘再來一箱’!”而開蓋結(jié)果揭曉時,金世佳已經(jīng)遠在異國他鄉(xiāng),為生計與學(xué)業(yè)忙碌。
  上戲畢業(yè)那年,金世佳感到對表演和未來都還心存諸多疑惑,便找到院里一位敬重的老師求教,老師告訴他:“表演是一門藝術(shù),但演員是一份職業(yè)。”許多話當(dāng)時他似懂非懂,只有一句聽得比較明白:趁年輕,去折騰,不怕輸。于是金世佳拿著老師的推薦信,踏上了前往日本大阪藝術(shù)大學(xué)舞臺表演研究所的旅程。
  去日本求學(xué)沒有獲得父母的支持,金世佳的學(xué)費、生活費全靠自己大學(xué)拍戲、拍廣告攢下的積蓄。但付完學(xué)費等大項開支后,積蓄就所剩無幾了,生活變得窘迫,最潦倒的時候,連續(xù)3天靠自來水充饑。為了填飽肚子,他刷遍大阪各個招工網(wǎng)站,后來直接在住處附近的商業(yè)街上毛遂自薦,從送報紙、送牛奶、端盤子、做飯團之類的常規(guī)兼職工作,干到了修路、搬家、爬電線桿,甚至幫寺廟里的和尚做法事。
  生活逐漸步入正軌,學(xué)業(yè)上的挑戰(zhàn)又接踵而來。金世佳主演的舞臺劇第一次排練,剛開始15分鐘就被喊停。老師邊抽煙邊朝他勾手指,金世佳走過去,老師問他:“你有羞恥心嗎?”金世佳以為是自己日文不好,聽錯了,驚詫地回了句:“什么?”沒想到老師叼著煙,也不看他,揚聲道:“你有沒有羞恥心?你演過戲嗎?學(xué)過表演嗎?我沒見過你這么差的演員……”金世佳看著老師,不停地冒汗,到后來只能看見對方嘴唇在動,卻聽不見他說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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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排練的一個半月,他感覺自己像在地獄里一樣,每天回家就在A4紙上寫下“羞恥心”三個字貼在墻上。按日本的排練習(xí)慣,老師會拿一把木劍敲打地板,“噠”一下,就是要再來一遍。每次輪到金世佳上場,都是“噠、噠、噠”一直敲,他緊張到上場都會順拐。直到正式演出時,金世佳耳朵里還一直聽見“噠、噠、噠”的聲音。
  演出結(jié)束后的慶功宴上,老師又把金世佳叫過去,問他:“你還記得第一天排練,我問你什么嗎?我做老師40年,每一部戲的男一號,我都會問同一個問題。我必須把我的演員先敲碎。在這40年里,很多人被敲碎了,就沒有再站起來。但凡站起來的人,到現(xiàn)在還站著。”
  2009年赴日求學(xué)時,金世佳的體重是90公斤,因為日本清苦的生活和表演的壓力,兩年后畢業(yè)回國時瘦到74公斤,反倒有了之前一直缺少的凌厲感。后來提起這段經(jīng)歷,金世佳說:“人就像一棵樹,我不在的這兩年,大家更加枝繁葉茂了,但我可能還是那個小樹墩子,只是在看不到的地方,底下的根扎得越來越扎實。”
 
  放下的,執(zhí)著的
  回國后,金世佳在上海演了兩年話劇,發(fā)現(xiàn)無論誰演,謝幕時觀眾都會鼓掌,如果演員沉溺于這樣禮節(jié)性的掌聲,只能止步不前。于是他開始尋求更大的舞臺,重新回到影視劇領(lǐng)域,演了《一個勺子》這樣的文藝片,也演了《致青春·原來你還在這里》《陪安東尼度過漫長歲月》等青春片。
  然而,這時的金世佳越來越擰巴——想要追求純粹的藝術(shù)與意義,又不得不面臨一些需要妥協(xié)的時刻。他在理想與現(xiàn)實的反復(fù)撕扯中,跟自己較勁。最嚴重的時候,容易鉆牛角尖,在家連父母都不敢跟他說話。2017年,剛跨過30歲門檻的金世佳,幾乎兩年無戲可拍,對自己的人生、事業(yè)、未來充滿迷茫。與金世佳合作過電影《“吃吃”的愛》的蔡康永開導(dǎo)他,不要等待沒有到來的100分劇本,如果手里只有60分和70分的劇本,就接受70分的。
  也是這一年,金世佳演了話劇《狂飆》,遇到了給他帶來最大改變的角色——田漢。這部話劇講述的是早期中國話劇奠基者、劇作家田漢為愛而癡,因戲而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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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飆》從排練到公演只有23天,金世佳每天只睡4小時,時時刻刻在背臺詞。田漢的一生是求真的一生,他純粹、浪漫,對真理孜孜以求。準備與排練的過程中,金世佳時常被田漢的真誠所打動。“雖然只是演戲,但是我覺得我就是他。”那個年代特有的真與誠,讓金世佳對田漢常說的“一誠可以抵萬惡”感同身受,并自此將“真實地面對自己,誠懇地面對生活”奉為人生信條。
  以“狂飆突進”精神帶領(lǐng)中國話劇向前的田漢,還讓金世佳知道了該怎樣以演員為職業(yè)去生活。“我是因為喜歡演戲而來做這個工作的,除了把戲演好,別的事情都跟我沒關(guān)系。”金世佳說,演《狂飆》之前,他只知道自己不喜歡這個、不喜歡那個,是田漢先生給了他一個支撐,讓他找到更舒服地跟這個世道共存的方法。
  那兩年,金世佳在上一位法國老師的表演課。演完《狂飆》后,再去上課時,老師對他說:“你今年的狀態(tài)比去年好很多,去年你來的時候好像身上背負著什么,今年放下了很多。”
  而放不下的,是對表演的“羞恥心”。拍《掃黑·決戰(zhàn)》,孫志彪一共20多場戲,金世佳給每一場都做了大量的注釋和設(shè)計,對人物反復(fù)修改和打磨?!东C罪圖鑒》里跟他對手戲最多的檀健次說:“金世佳身上有一種執(zhí)著,每次在拍戲之前,他會分析角色所有的行為邏輯,我在旁邊也會汲取到很多養(yǎng)分。”
  《狂飆》北京場謝幕時,金世佳在致辭的最后說道:“戲是妄語,我卻認真。田漢如此,我亦如是。”這是他的態(tài)度,也是他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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