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部開展“團圓”行動以來,我們看到了很多失散的家庭再次團聚的場景。今年7月,這張團圓的名單中又新增了一個人,那就是郭剛堂被拐二十四年的兒子郭振。
1997年9月21日,山東聊城郭剛堂夫婦時年2歲半的兒子郭振,在家門口玩耍時被一名陌生女子抱走,下落不明。二十多年來,郭剛堂鍥而不舍地尋找被拐走的兒子郭振。電影《失孤》就是改編自這個真實的故事。如今,拐賣郭振的兩名犯罪嫌疑人已歸案,目前案件仍在偵查階段。時隔二十四年,警方是怎么找到這兩名犯罪嫌疑人的呢?
郭剛堂一家團圓 兩名嫌疑人已歸案
事發(fā)當天 陌生女子在家中逗留并帶走孩子
一卷陳舊的卷宗,將時間拉回到1997年9月21日,郭剛堂的兒子郭振被拐走的那一天。根據(jù)受理刑事案件登記表的內容顯示,事發(fā)當天,郭剛堂的妻子張文革向警方報案稱:同村李某將一陌生女子帶回家中逗留,傍晚時,該陌生女子將郭振帶走,下落不明。
劉恩忠,是辦理郭振被拐案件的第一任民警,當年27歲,與郭剛堂同齡。雖然接到報案時已經(jīng)錯過了追蹤犯罪嫌疑人的最佳時機,但警方也在最短的時間內迅速開展了各項調查走訪工作。根據(jù)當年調查的情況,有村民反映,看見一個陌生女子將郭振帶走了,而這個陌生女子在事發(fā)當天曾在同村李某家出入。
聊城市公安局東昌府區(qū)分局副局長 劉恩忠:陌生女子在街上跟她(李某)搭訕,然后就編造一套,好像是說上她家看看去,或者是沒錢了吃個飯什么的,大概就這么個理由。這個李某呢,就把她帶到家里去了。
可在警方問詢時,對于這名陌生女子的情況,李某卻表示并不知情。警方圍繞李某進行了大量的摸排工作,從作案動機到過往經(jīng)歷等方面進行調查,歷時兩個多月,最終排除了她的嫌疑。
“身高一米六五左右、年齡二十幾歲,穿著時髦”,這個拐走郭振的人販子,在村子里神秘出現(xiàn)又快速消失,只給警方留下了一個模糊的印跡。
DNA技術幫助尋親 郭振信息未入庫
2000年,DNA技術被應用在打拐工作中,那一年,聊城警方就采集了郭剛堂夫婦的DNA數(shù)據(jù)信息,后期隨著技術發(fā)展,又多次補充完善。2009年,公安部成立全國DNA打拐數(shù)據(jù)庫,幫助尋親家庭快速、高效尋找被拐兒童。但因為郭振的信息沒有入庫,所以始終沒有比中。也是在2009年,警方收到了一條疑似郭振的線索。
聊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一大隊副大隊長 郝楊:2009年的時候,當時我記得是在青島的一個地方,說是懷疑孩子被騙到那里去了,我們就去。過去以后,那時候已經(jīng)有DNA了,也采血了,入庫比對結果不是,也是當?shù)匾粋€抱養(yǎng)的孩子。
突破重重技術障礙 案件終于迎來轉機
在公安部開展的“團圓”行動中,將“郭振被拐案件”列為掛牌督辦案件。今年6月,公安部組織專家,突破技術壁壘,運用最新比對查找手段,終于在河南發(fā)現(xiàn)了疑似郭振的線索。
接到公安部指令后,專案組在2021年6月11日,端午節(jié)假期的前一天,出發(fā)前往河南林州,在河南警方的協(xié)助下,通過再次比對,最終確認了河南林州一戶人家的孩子就是郭剛堂被拐24年的兒子郭振。而接下來還有一項更加艱巨的任務等待著專案組的民警們。
聊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一大隊副大隊長 郝楊:既然我們找到孩子了,就要找到當時作案的人是誰,嫌疑人是誰,誰把他拐騙到這兒來的。
時隔24年 如何尋找案件線索
在這起案件中,根據(jù)郭振養(yǎng)父母提供的線索,警方鎖定了一位叫作呼某的男性,當年就是經(jīng)呼某之手將郭振賣給他們的。
聊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一大隊副大隊長 郝楊:十里八村都知道呼某這個人能弄到這個孩子,所以去了找到呼某,把這個被害人抱過來的。
呼某的老家在河南林州一個村子里,目前早已無人居住。根據(jù)警方的調查,呼某現(xiàn)如今正在山西,被關押在看守所里。
聊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一大隊副大隊長 郝楊:當時,他因為在山西涉及一個拐賣兒童案件,已被山西警方刑事拘留了。
專案組派出一組辦案人員連夜趕往山西,對呼某展開調查。第一次審訊時,呼某否認在1997年到過山東,也否認了參與拐賣郭振案件。
警方轉換思路 從嫌疑人老宅入手
據(jù)了解,呼某曾因盜竊罪和敲詐勒索罪有過兩次被判刑的記錄,具有一定反偵查意識,審訊時不僅拒不交代,還混淆警方視聽。辦案人員轉換思路:既然呼某無法突破,能否在他曾經(jīng)生活的地方找到線索呢?警方想到了呼某在老家河南林州的那座老宅。
聊城市公安局副局長 李鵬:想找到呼某20年以前和他有關系、有關聯(lián)的人。第一,他自己交代,第二,就得找到20年以前,他用過或是一些通訊錄、電話本。因為原來沒手機,一般都是固話。如果說經(jīng)常出門的話,他肯定要有那個小本記錄聯(lián)系人電話,所以說我們就期待著從他老家住的地方有所發(fā)現(xiàn)。
兩名嫌疑人之間有何關聯(lián) 如何破解難題
當年拐走郭振的是一名女性犯罪嫌疑人,她和呼某是什么關系?能否通過找到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找到案件的突破口呢?
守在河南林州的一組辦案人員來到呼某曾經(jīng)居住的老房子,在滿是灰塵、物品雜亂的房間里開始了搜查工作。
聊城市公安局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分局刑偵大隊大隊長 馮繼達:因為好長時間已經(jīng)不住人了嘛,然后我們找的話,重點就是找和這個案子相關的,就是和我們時間點比較接近的,1997年的一些東西吧,然后找出來一些1997年前后拍攝的一些照片。
同時期出現(xiàn)四名女性照片 照片背景成關鍵
老式膠卷相機沖洗出來的照片,一般會在照片的右下角留下拍攝的時間,于是1997年前后的照片,成為尋找呼某和女性犯罪嫌疑人相關聯(lián)的重點物品??稍谶@本影集中,這一時期共有四個女性的照片,四人幾乎都符合當年目擊者對那個陌生女子的描述。究竟哪一個才是犯罪嫌疑人呢?照片的背景釋放了關鍵的信息。四名女性中,只有一人的背景顯示為山東。
聊城市公安局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分局刑偵大隊大隊長 馮繼達:背景顯示是孔府孔廟,一看就是說有樹,后面有建筑,我們一看有這些背景,然后確定他當時來過山東。并且從他的皮包里搜出來一些門票,孔府孔廟的門票,當時那個時間點也在1997年左右,和他拒不交代來過山東、有畏罪心理能夠匹配對得起來。
嫌疑人老宅搜出的交通圖冊印證其去過山東
除此之外,偵查人員搜出了一本出版于1997年的交通圖冊,從其中的一個細節(jié)側面印證了呼某曾去過山東。
聊城市公安局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分局刑偵大隊大隊長 馮繼達:地圖冊我們仔細翻開之后,其中有一個是山東地圖,這一頁和整個地圖冊是撕開的,一看就是說山東地圖翻得比較多,時間比較長,一看就是他到山東來過,看過山東地圖。
此時,負責走訪調查的一組民警傳來消息,確認了照片中這名女子的身份。
聊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一大隊副大隊長 郝楊:通過對附近人員的走訪調查,了解到在1997年、1998年的時候,呼某曾經(jīng)領著一個叫小唐的女性在家中住過多次。我們要搞清她的身份信息,看看小唐是否涉案。
但由于年代久遠,呼某家附近的鄰居也無法提供更多有關小唐的線索,照片還是她年輕時的樣子,現(xiàn)如今小唐的體型樣貌是什么樣?又身在何處呢?
聊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二大隊民警 商西廣:當時給我傳過來照片就是一張90年代的,和呼某的一張合影,紙質的一張照片,不是很清楚,我們后來通過技術手段把它清晰化之后,又運用這種技術來進行比對。
商西廣和兩名同事從上千萬的人口數(shù)據(jù)當中篩選出幾百條可疑的數(shù)據(jù)。對這些數(shù)據(jù)逐一進行研判分析,用時兩天一夜,最終確認了唐某的真實身份。
聊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二大隊民警 商西廣:當時找到那個照片也是非常興奮,就說抓緊找,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嫌疑人,我們就抓緊工作,和時間賽跑。
確認了唐某的信息后,警方開始圍繞她開展偵查工作。在掌握了唐某1997年的行動軌跡、與呼某的交集、有拐賣兒童罪前科等大量信息后,專案組在山西抓獲了犯罪嫌疑人唐某。
僥幸逃脫24年 嫌疑人最終落網(wǎng)
一個在當年只給辦案民警留下模糊線索的犯罪嫌疑人,終于憑借警方的細致調查讓她再次浮出水面。在大量扎實的證據(jù)面前,唐某也終于說出了她當年拐走郭振的經(jīng)過。
聊城市公安局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分局刑偵大隊民警 孫樂斌:她就低著頭,低頭不語,持續(xù)了5分鐘,她突然就說了一句,聊城我去過,孩子也偷過,當時我聽到這一句話,身上胳膊雞皮疙瘩就起來了,太興奮了,感覺這么多年的努力沒有白費。
案件終于打開突破口 嫌疑人交代犯罪經(jīng)過
案件終于在唐某這里打開了突破口。在確鑿的證據(jù)面前,呼某也不得不交代了他的犯罪經(jīng)過。
據(jù)調查:1997年,呼某、唐某兩人相識并戀愛,同年9月,兩人一起在山東旅游期間為圖財,預謀拐賣兒童。9月21日,兩人竄至山東聊城,呼某在汽車站附近等候,唐某外出尋找作案目標,將在家門口玩耍的郭振抱走,隨后與呼某一起乘長途車返回河南,由呼某將郭振販賣。對于唐某來說,多年來提心吊膽的日子,在承認犯罪的那一刻,得到了釋放。
辦案民警經(jīng)過分析研判,認為呼某與唐某從結伙到最后分手,有將近2年的時間,再結合兩人的作案手法,應該不只有拐賣郭振這一起案件。警方又進一步對兩人開展偵查工作。
聊城市公安局副局長 李鵬:同時又破了兩起案子,又找了兩個孩子。
從接到指令出發(fā),到確認郭振的身份,再到找到呼某、抓獲唐某,專案組一共用了9天時間。
聊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一大隊副大隊長 郝楊:這9天基本上就是只要有線索,我們就分工連續(xù)地查,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實在受不了了,就歇一會兒,只要是有一點勁就繼續(xù)偵查。因為本身作為我們聊城警方來說,我們就覺得這是虧欠老百姓的,這么多年了一直沒有破這個案子,既然有了線索了,我們就早點抓住嫌疑人,給受害家屬一個交代。
今年7月11日,在聊城市公安局舉行了認親儀式,郭剛堂與郭振失散24年后再次團聚的場面令人感動落淚。
郭剛堂:感謝這些年我們聊城市刑偵支隊的所有干警,(他們)一直在想盡千方百計把郭振找到。
沉默后為何再發(fā)聲 如何看待“嚴懲買家”
從今年7月郭剛堂和郭振團聚到現(xiàn)在,郭剛堂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不愿接受媒體的采訪,后來又再次發(fā)聲,他都經(jīng)歷了什么?面對當時“嚴懲買家”的輿論,他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這么多年來,老郭騎著摩托車跑遍大江南北,尋子的日日夜夜,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距離郭振只有一層窗戶紙,現(xiàn)如今這層窗戶紙終于被揭開,有陽光照進了他的心里。他也想把這份溫暖的力量帶給更多的人。這也是老郭沉寂了一段時間后選擇繼續(xù)發(fā)聲的原因。
除了建立尋親網(wǎng)站,老郭還和很多尋子家庭有聯(lián)系。張立花,1994年在云南楚雄到昆明的一個高速收費站丟失了三歲大的兒子,小名叫作“小山東”。她曾想過輕生,后來在郭剛堂的鼓勵下活了下來,現(xiàn)如今身患重病。
張立花:只要你抱著像這個孩子,你叫他做個腸鏡、胃鏡,看看再檢查一下身體,我不祈求什么,我祈求他健健康康的。真的,我這么多年,因為大女兒和二女兒遺傳了直腸癌,我不管怎么,你給他檢查一下,叫他做個腸鏡。
找到郭振的消息一經(jīng)報道,“嚴懲買家”的輿論鋪天蓋地,對此郭剛堂選擇了沉默,他理解網(wǎng)友的態(tài)度,但因為所處的角度不同,認識太多像張立花一樣還在尋找孩子的人,郭剛堂對于這個問題也有自己的想法。
郭剛堂:我們假如說是為了爭辯哪一個是真理的話,可能會導致知情者噤聲,就是他不發(fā)聲了。我覺得更大范圍地找到更多的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買家入刑”法律上有不同的量刑規(guī)定
而在法律上,對于“買家入刑”的問題,也有著不同的量刑規(guī)定。“收買被拐賣的婦女、兒童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而“收買被拐賣的婦女、兒童,對被買兒童沒有虐待行為,不阻礙對其進行解救的,可以從輕處罰”。郭剛堂也希望那些造成他人家庭骨肉分離的人販子,能夠勇敢地站出來。
郭剛堂:我希望你真的能夠大度地站出來,能夠告知孩子在哪里,或者是你造成的這種苦痛的根源是什么。當你說出以后其實你對自己是一種坦然,是一種釋放,也是你對你自己的家人最好的一種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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