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康定的游客,沒誰不想去跑馬山打卡。沒來康定的人,沒有誰不期盼來一次康定,上一次跑馬山,探尋那首膾炙人口的情歌密碼。若能趕上“四月八”跑馬山轉山會,成為轉山人群中的一員,親眼目睹、親耳傾聽“康定溜溜調”非遺傳承人演唱的“老康定情歌”,更是一件榮幸的事。

跑馬山“四月八”活動 (康定市文化廣播電視和旅游局 供圖)
“云直播”助力轉山會
轉山會是康定人每年盼望的一個重大民俗節(jié)日。
這個日子的時間節(jié)點太好。四月初八,冰雪消融,大地復蘇,春暖花開,跑馬山的林子生出嫩黃的葉子,杜鵑花漫山遍野地開得火紅。經(jīng)歷漫長冬季的人們,正好相約到跑馬山轉山、耍壩子,擁抱自然、享受自然,呼吸新鮮空氣,沐浴融融春光。
最早的四月初八,是佛教徒紀念釋迦牟尼佛誕辰的節(jié)日,后來演變成一個民俗節(jié)日。隨著歷史的進程,漸漸發(fā)展為康定各族群眾的一場盛會。

跑馬山俯瞰(游建中 攝)
據(jù)史料記載,跑馬山以前叫拉姆則,是“仙女山”的意思。明永樂五年,明正土司從木雅地區(qū)遷到康定城之后,視拉姆則為他家的山神,每年轉山會都要到山上祭祀、跑馬,拉姆則才逐漸被康定人稱為“跑馬山”。后來明正家日漸衰敗,祭山神的活動漸漸終止,轉山會卻在民間流傳了下來。
早年,康定之外的人很少知道跑馬山和轉山會是《康定情歌》讓它們名揚世界。之后,康定便成為世人心中的浪漫之城、情歌之城,越來越多的外地人哼唱著溜溜調的旋律,追尋情歌里的跑馬山來到“溜溜城”打卡。四月八轉山會也聲名遠播,讓越來越多的游客融入了這項民俗活動。
2014年11月,經(jīng)國務院批準,“康定轉山會”被列入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項目名錄。隨著全域旅游的發(fā)展,康定市政府著力打造“四月八跑馬山轉山會”的城市名片,在本地市民轉山、郊游、聚會的基礎上,依托《康定情歌》,大力傳播“浪漫之城”“情歌之城”的魅力,不斷豐富活動內容——非遺藝術文藝匯演、賽馬、賞花、登山、美食、非遺產(chǎn)品展示等,成為游客喜聞樂見的體驗項目。
今年的跑馬山轉山會比往年更加亮眼。大會首次以“云直播”的方式,特邀藏族歌手阿蘭·達瓦卓瑪,沿康定城12個主題景點,開啟了一場3小時不間斷的演唱會,讓網(wǎng)友足不出戶便能云游康定城,感受轉山會的熱烈氛圍,使這一古老的民俗活動不斷煥發(fā)新的魅力。
代代傳承的“溜溜調”
關于溜溜調的起源有一種說法,認為來自陜西方言。
清朝時期,康定地區(qū)的商賈來自全國各地,其中人數(shù)最多的是陜商。“端端”“溜溜”這些疊音詞,是陜西戶縣一帶的方言俚語,而在康定的陜商恰恰以戶縣人居多。這一點,從“溜溜調”非遺傳承人毛云剛身上可以得到證明。
毛云剛今年74歲,家住康定市榆林街道南無村。他祖籍陜西岐山縣,祖輩行醫(yī),在陜西很有名氣。清朝中期,康定的陜商患病,便邀請毛云剛的祖輩來到康定行醫(yī)。到了毛云剛爺爺毛常華這一代,依然愛唱陜北民歌,還加入了當?shù)氐拿窀鑸F。

“溜溜調”非遺傳承人毛云剛
《康定情歌》就是這個民歌團里一位有才華的歌手編唱的。歌里的“張家大哥”“李家大姐”真有其人——張家大哥是康定城張裁縫的兒子,老家川西滎經(jīng)縣;李家大姐是康定城郊賣涼粉的李家女兒,老家川北。據(jù)說,一天張裁縫的兒子去跑馬山砍柴,突遇下雨,跑到一棵大松樹下躲雨時,遇到一名揀蘑菇的女子也來躲雨。
兩個人沒說一句話,卻看上了彼此。回家后,張家大哥便要父親去李家提親。但張裁縫看不上李家賣涼粉,就沒答應。張家大哥對李家大姐卻已癡迷,想通過山歌把愛意傳遞給李家大姐,便穿上長衫子,包著頭帕子,莊重地來到八大寨子,請八大寨子民歌團最會編山歌的人編了一首山歌:“跑馬山上青松林,這方有我心上人。天上又下罩子雨,這個姻緣天湊成。
“跑馬山上一朵云,端端照在康定城。李家大姐一枝花,張家大哥看上她。
“一來看她人才好,二來看她會當家。男才女貌都雙全,跑馬情歌代代傳。”
這首歌從八大寨子傳唱出來,很快在康定城流傳開。張裁縫被打動,同意了兒子與李家大姐的婚事,還給編歌詞的人謝了一套長衫馬褂。
毛云剛一家是1958年從八大寨子搬下來的。他現(xiàn)場給我們唱了這首最古老、最原汁原味的《康定情歌》。嗓音雖然略帶滄桑,卻入心入肺地感人。
毛云剛會唱1000多首山歌,都是由他父親教的。毛云剛讀書不多,10歲才上一年級,14歲時便回生產(chǎn)隊上山放牧,晚上跟父親學唱山歌,一晚上教唱幾十首。

跑馬山下的民族盛會(賀志富 攝)
1966年,成都的電線架設隊來到康定招工人。毛云剛爬桿厲害,便做了架線工。工作枯燥時,毛云剛就坐在電線桿上唱山歌。因為山歌里有許多內容是打情罵俏的,他被人舉報了,于是又回到南無村當農民。
這樣一直憋到上世紀80年代,毛云剛才又開始唱山歌。他第一次上舞臺是1990年,當時康定縣政府邀請他參加跑馬山轉山會,與歌手亞東同臺演唱。他用溜溜調唱了老《康定情歌》和《四季歌》,剛要下臺,就聽到觀眾的喊聲:“再來一首!”“再來一首!”他一連唱了五六首,觀眾才放他下臺。2004年,甘孜州文化館帶領本地30多名原生態(tài)歌手去北京,在央視演唱,毛云剛和他的女兒毛華雨都去了。
毛云剛的孫女今年17歲,也是天生一副好嗓子,目前在成都龍泉驛區(qū)學音樂專業(yè)。毛云剛覺得后繼有人了。他希望孫女學有所成,把祖?zhèn)鞯纳礁枳V成曲,一代代傳承下去。
“溜溜調”可以見啥唱啥
在雅拉鄉(xiāng)三道橋村的村民孫志貴家里,我們喝著酥油茶,聽著溜溜調當?shù)匾晃环沁z傳承人王澤富的演唱,又是另一種風格。
王澤富和孫志貴都是藏族人,唱的溜溜調是本地的“地腳話”,更加奔放。
三道橋村是一條狹而窄的溝谷。當?shù)厝肆晳T用“溜溜”來指代狹長的山溝。除了陜西外,雅拉鄉(xiāng)三道橋村被認為是溜溜調的另一個發(fā)源地。

跑馬山觀音閣
“溜溜調有長調和短調,長調有6句或8句,是勞作時為驅趕疲勞和孤寂而唱;短調有4句,多是情歌,曲調輕松明快,喜慶撩人。溜溜調可以見啥唱啥。”王澤富用漢語講解道。
他們不僅會唱藏語歌詞,也會唱漢語歌詞。王澤富讓孫志貴唱了一首《郎騎白馬上高山》的溜溜調,就是漢語歌詞:“郎騎白馬上高山,勒馬回頭望牡丹。姐是牡丹頭一朵,郎是太陽才冒山。”
王澤富今年65歲,比孫志貴大兩歲。周邊有啥喜慶活動邀請,兩人都一起去。
小時候,王澤富家里很窮,兄妹八人,他排行老二,沒讀過多少書,很小就跟著村里老人上山放牧、砍柴,老人們唱山歌,他也跟著唱。不知不覺,一輩輩傳下來的山歌全被他學會了,還成了村里最能唱的人。
康定縣舉行第一屆跑馬山轉山會時,縣上要求王澤富邀請10名會唱溜溜調的人參加演唱。這一次,毛云剛也參加了。后來每一年的跑馬山轉山會,王澤富都與毛云剛一起應邀參加。2008年12月,他們同時被四川省文化廳評為“康定溜溜調代表性傳承人”。王澤富記得,當時省文化廳為收集整理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非遺文化,邀請“甘、阿、涼”三州“非遺”文化傳承人在成都唱了8天。后來,州文化館又讓他唱了一個星期,錄下了996首長、短調。
令王澤富感到遺憾的是,以前雅拉鄉(xiāng)90%的人都會唱溜溜調,現(xiàn)在全鄉(xiāng)只有二三十人會唱。好在他的三個孫子都喜歡唱,每到周末和寒暑假,他就教孫子們唱山歌。
王澤富希望孫子們能把溜溜調傳承下去。他還想建一個傳習所,讓溜溜調有一個傳承場地,由專業(yè)老師指導教學,讓“康定溜溜調”得到更多人的重視和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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