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里克·卡馬雷納
1947年7月出生，高中畢業(yè)后曾在美國海軍服役兩年，后供職于美國毒品管制局，1985年2月被綁架、折磨并暗殺。
1984年冬，美國毒品管制局（DEA）探員恩里克·卡馬雷納發(fā)現(xiàn)墨西哥奇瓦瓦州有一處12平方公里、工人人數(shù)達1.2萬人的大型罌粟種植園。經(jīng)過一番縝密偵查，他將掌握的情況悉數(shù)報告給上級，由DEA將線索通報給墨西哥政府。墨西哥遂派出軍隊前去清剿，終于將這片年收益80億美元（1美元約合6.9元人民幣）的大麻種植園付之一炬。
卡馬雷納一向反應快、能力強。他的發(fā)現(xiàn)讓DEA打了場緝毒漂亮仗?？R雷納沉浸在勝利后的榮譽感中，一時忽略了砸毒梟飯碗的危險性。1985年2月7日，他前往墨西哥第二大城市瓜達拉哈拉的美國領事館，出門前還和妻子約好一起吃晚飯，卻從此音訊全無。27天后，他的尸體在郊外一處農(nóng)場被發(fā)現(xiàn)，死狀凄慘。
美國方面對卡馬雷納的遇害反映激烈。時任美國總統(tǒng)里根為此暫時關閉部分美墨邊境，并派出大量人力對墨西哥販毒集團進行大力打擊。拉美大大小小的毒販集團一時受到震懾，定下“DEA的人一律碰不得”的規(guī)矩。
與此同時，卡馬雷納慘案還留下很多謎團，墨西哥大毒梟米格爾·菲力克斯·加拉多一直被認為是罪魁禍首。種種跡象卻表明，事情也許并沒有這么簡單。2019年，美國司法部宣布重啟對此案的調(diào)查，承認此前用來給嫌犯定罪的證據(jù)存在嚴重漏洞。前不久，美國司法部獲得新證據(jù)。據(jù)稱，有3名關鍵證人向檢察人員表示，當年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和DEA方面的人員可能參與了綁架、折磨并謀殺卡馬雷納的陰謀。消息一出，這樁35年前的命案再次成為輿論關注的焦點。
“即便只剩下我一個人，也能夠有所作為”
卡馬雷納和家人在一起。 卡馬雷納出生在美國加州的一個墨西哥裔家庭，高中畢業(yè)后進入海軍陸戰(zhàn)隊，退役后當過消防隊員、警察，并于1975年加入DEA，成為一名探員。別看DEA如今的名聲很響，上世紀80年代，DEA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單位。當時紐約警局女警的數(shù)量，比整個DEA的探員還多。不僅如此，DEA還官僚風氣嚴重，運作低效。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積極進取、立志要成就一番事業(yè)的卡馬雷納覺得有些壓抑。從入職DEA那天起，卡馬雷納就不甘心只當一名無名小卒，他曾表示，“即便只剩下我一個人，也能夠有所作為”。1981年，卡馬雷納被派往位于墨西哥哈利斯科州首府瓜達拉哈拉的DEA辦事處。他摩拳擦掌，打算憑借墨西哥裔身份，在遠離官僚體制的禁毒一線施展一番拳腳。
然而，卡馬雷納的行動依然處處受到掣肘，因為他不得不面對和毒販私下勾結(jié)的墨西哥執(zhí)法機構(gòu)。
當時，由于監(jiān)管缺失，墨西哥的執(zhí)政黨革命制度黨滋生出貫通上下的系統(tǒng)性腐敗。一些高官和各大毒梟一道，將上不得臺面的黑色產(chǎn)業(yè)變成墨西哥的隱形經(jīng)濟支柱。當?shù)卣畬ω溸\到美國的毒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形成“水潑不進，針插不進”的超級販毒網(wǎng)絡。
如此形勢讓DEA開展工作極其被動。只要DEA的人開車跟蹤毒販，就會被當?shù)鼐鞊踝÷?。如果DEA方面要發(fā)起突襲，則必須向當?shù)鼐缴暾?，即便獲批，毒品也早已被轉(zhuǎn)移。墨西哥警察保護毒販，同時也能從販毒利潤中分得一杯羹。有時，他們還會留下一批大麻給DEA，好讓他們向美國交差。漸漸地，DEA、當?shù)貓?zhí)法機構(gòu)、毒販三方之間形成了一種既可笑又微妙的平衡。
在這種情況下，DEA的領導要求卡馬雷納只能暗中搜集情報。盡管這和當初的預想完全不同，但卡馬雷納還是聽從命令。他積極發(fā)展線人，甚至不惜偽裝成毒販，只身潛入大麻種植園。在一次臥底行動中，毒販有點懷疑卡馬雷納，用槍指著他的頭，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最終逃過一劫。
每次執(zhí)行工作任務，卡馬雷納都沖在最前面，誓與毒販斗爭到底。當他找到大麻種植園并將線索轉(zhuǎn)達墨西哥政府時，當?shù)貨]法再遮掩，只能派軍隊前去清剿。
考慮到卡馬雷納的人身安全，DEA準備在1985年2月底前將他調(diào)回美國本土，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當年3月初，卡馬雷納的尸體在郊外一處農(nóng)場被發(fā)現(xiàn)，死狀凄慘。驗尸顯示，卡馬雷納雙腿的皮被殘忍剝?nèi)?，四肢遭到槍擊，顴骨、下頜、鼻梁、肋骨均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有被電擊的痕跡，頭部還被電鉆開過孔。更令人發(fā)指的是，行刑全過程對卡馬雷納注射了刺激腎上腺素的藥物，目的是為了讓他一直保持清醒?？R雷納連暈過去的機會都沒有，非人的痛苦一直伴隨他超過30個小時。
卡馬雷納的葬禮。 毒販慘絕人寰的行徑激怒了美國，DEA立即啟動該局成立以來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調(diào)查，代號“傳奇”行動。DEA方面調(diào)查后確信，這是一起由墨西哥毒販和部分腐敗警察共同策劃的謀殺案，因為“卡馬雷納知道太多內(nèi)情”。當時的墨西哥總統(tǒng)米格爾·德拉馬德里迫于美國壓力，于同年解散了聯(lián)邦安全局，數(shù)名州長和州政府官員因涉嫌參與謀殺案接受調(diào)查。最終，卡馬雷納被害案中先后有6名嫌犯在美國被判刑，最高刑期達40年。
舊案新證詞：緝毒英雄慘死是CIA策劃?
盡管處決大毒梟大快人心，但不少人隱約覺得，事情可能沒這么簡單：毒梟如果只是想報復，完全可以秘密動手，但卡馬雷納恰恰是當天下午從美國領事館出來后被綁架，為何綁匪如此明目張膽？刑訊30個小時，為何通過藥物讓卡馬雷納保持清醒？一些參與調(diào)查的人也覺察出：“有些人似乎急于想從他口中得到些什么。”
這些人認為卡馬雷納案有諸多謎團，并曾公開表達過疑慮，但由于找不到其他確鑿證據(jù)，只能不了了之。直到2019年，美國司法部宣布重啟對此案的調(diào)查，承認證據(jù)存在嚴重漏洞，才印證了當年的質(zhì)疑并非空穴來風。
美國媒體對該案做出的最新報道更是引起軒然大波。據(jù)稱，美國司法部消息人士近日透露，調(diào)查人員從3名當時為販毒集團工作的墨西哥警察口中取得了新證詞。這3名證人稱，曾親眼目睹部分美國官員和墨西哥販毒集團勾結(jié)，分別有一名CIA特工和一名DEA官員參與策劃了卡馬雷納慘案，他們出席過討論綁架卡馬雷納的會議，涉事的DEA官員還收受了來自販毒集團的賄賂。
調(diào)查人員已經(jīng)向卡馬雷納的遺孀米卡提供了相關信息，但沒有公布更多細節(jié)。被證人供出的CIA及DEA官員的名字以及作案動機也沒有被公布出來。米卡回應稱：“我只想要真相，現(xiàn)在任何內(nèi)幕都不會驚訝到我了。”
左圖以卡馬雷納為原型拍攝的《毒梟：墨西哥》劇照，卡馬雷納在1988年登上《時代周刊》封面。 消息一出，很多人聯(lián)想到奈飛出品的美劇《毒梟：墨西哥》里的橋段。這一改編自真實歷史事件的美劇，對美國官員參與綁架卡馬雷納的動機做出了大膽猜想。受劇情影響，關于卡馬雷納慘案，目前在美國流行的一種說法是：卡馬雷納在追查毒販的過程中，偶然發(fā)現(xiàn)CIA和墨西哥政府官員、販毒集團勾結(jié)，利用毒品買賣的部分利潤向尼加拉瓜境內(nèi)的反政府武裝輸血。這種“以毒養(yǎng)亂”的勾當一旦曝光，勢必引起不小的震動?？R雷納因此慘遭虐殺。
《毒梟：墨西哥》第一季 在劇中，負責尋找真兇的探員沃爾特繳獲了卡馬雷納被綁架后接受審訊的錄音帶，從刑訊者的語氣、語調(diào)、談話邏輯，沃爾特判斷這些人更像是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或警察，他們的盤問套路甚至和中情局特工有些相似。
沃爾特還曾遇到一名來美國避難的墨西哥安全部門的高級官員，便問起卡馬雷納的事，這名官員說：“是你們自己人殺死了卡馬雷納。”還有人透露，卡馬雷納在調(diào)查墨西哥販毒資金的流向時，曾約見過兩名來自美國的高級專員，這驚動了利益集團，他們想盡快搞清楚卡馬雷納到底知道些什么，又對其他人說了什么。于是，CIA便利用墨西哥毒販和警察綁架了他。至于哪方最終決定折磨卡馬雷納并殺人拋尸，在劇集中也是個謎。
“DEA的人一律碰不得”
雖然尚不確定新證詞能否引出新的調(diào)查結(jié)果，能否最終查清真相也有待觀察，但3名證人的新證詞內(nèi)容無疑是重磅消息，必將對案件的結(jié)果產(chǎn)生影響。
美國法律界人士分析認為，目前，案件調(diào)查的阻礙在于CIA和DEA兩大機構(gòu)對案件調(diào)查并不配合，“此次調(diào)查將經(jīng)歷一個漫長的過程，因為時間太久，參與的部門也比較多，所以未必會有一個實質(zhì)性的突破。”
從等級上講，DEA隸屬于美國司法部。此次司法部重啟調(diào)查，DEA的阻礙會遠小于CIA。而后者直接受命于總統(tǒng)，對這次調(diào)查，CIA一定不會予以積極配合。
即使為卡馬雷納伸張正義存在重重阻礙，此次重啟調(diào)查仍讓人們看到一絲曙光。先前卡馬雷納遭殺害后，美國方面反應十分激烈，甚至直接跨境緝拿嫌犯并引渡至美國受審。美國的強力報復一度影響到美墨兩國關系。受到強硬打擊的墨西哥毒販很快就慫了，從此在拉美販毒圈立下規(guī)矩：“DEA的人一律碰不得。”卡馬雷納也因此被視為DEA的“金鐘罩”——他用自己的犧牲樹立了DEA不可侵犯的執(zhí)法威嚴，換來了無數(shù)DEA探員的人身安全，同時也為南美的禁毒戰(zhàn)爭做出不可磨滅的貢獻。
在毒品泛濫的美國，禁毒是一場曠日持久且耗費巨大的戰(zhàn)爭，有戰(zhàn)爭的地方，就永遠有和卡馬雷納一樣心懷正義的人在沖鋒陷陣。也正因如此，美國政府和民眾對待卡馬雷納案件的態(tài)度始終十分嚴肅。相信案件的真相一定會越來越清晰。截至如今，“傳奇”行動依然生效，但它不會永遠只停留在虛無縹緲的傳奇上。逝去的英雄不應被遺忘，所有人都在等待最終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