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貓需要什么樣的保護？

“有多少人在看過大熊貓視頻后會想到，大熊貓需要的是什么？”

作為中國的“國寶”，大熊貓深受世界各國人民喜愛，長期以來被視作友誼的象征。

但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大熊貓一度瀕危，甚至遭到野外種群滅絕的風險。多年后的今天，大熊貓從“瀕危”級別降到了“易危”級別，這背后又是多少人努力的結(jié)果。

為此，《環(huán)球人物》記者找到“野生大熊貓最親近的人類”，中國著名熊貓專家、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呂植教授，請她為我們解答人們對大熊貓的疑惑。

人們不了解大熊貓

“常有朋友問我，野外還有大熊貓嗎？它們是不是不會繁殖？”

采訪一開始，呂植向記者拋出這樣一句話。這也是人們對熊貓的常見疑惑之一。

“大熊貓或許是除了寵物貓狗之外，人們最熟悉和喜愛的一個動物。它不僅作為野生動物保護的標志，出現(xiàn)在各種標語、視頻和公共場所隨處可見的宣傳中，還是我國舉辦奧運會、亞運會以及各種大型盛會的吉祥物，甚至作為外交使者被各國的熊貓粉絲們追捧。”

但在與大熊貓打了40多年交道的呂植看來，人們對大熊貓知之甚少。

·呂植接受《環(huán)球人物》專訪。

1972年，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訪華，向中國政府提出了饋贈大熊貓的請求，因此一對幼年熊貓入住美國華盛頓動物園，還引發(fā)了世界范圍的“熊貓熱”。

在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每逢春天（大熊貓的發(fā)情季節(jié)），華盛頓動物園和大量的熊貓粉絲們便緊張起來，希望兩只大熊貓能夠交配。但每次都有一方對交配不感興趣，只好以失敗告終。再加上當時的媒體和輿論過分渲染此事，讓人們以為大熊貓不會繁殖。

從1985年開始，呂植用7年的時間在陜西秦嶺研究野外大熊貓，跟蹤它們的生活、繁殖、以及幼仔們的出生和成長，逐漸摸清了野生大熊貓的繁殖情況。

·早年間，呂植（右）師從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教授潘文石，一起在野外研究大熊貓。

呂植說：“和動物園的情況截然不同，野外的成年公母大熊貓會在發(fā)情季節(jié)活躍起來。大熊貓是多雌雄交配制，一只母大熊貓發(fā)情會吸引多個公大熊貓前來，它們之間會為交配而爭斗；而一只公大熊貓也會趕到不同母大熊貓的發(fā)情現(xiàn)場進行角逐。”

“成年的母大熊貓每兩年生一胎，還要花一年半的時間哺育幼仔。這期間，幼仔會接受完整的生存教育和性教育，并在兩歲左右獨立。獨立后，大熊貓會不斷觀摩和實踐，從而成長為一只合格的、有生存力和繁殖力的成年大熊貓，完成種群延續(xù)的偉大任務(wù)。這才是大熊貓完整的一生。”

得益于野外大熊貓的研究，人們對圈養(yǎng)大熊貓的生活環(huán)境、飼養(yǎng)和繁殖問題有了新的理解，并應(yīng)用到實踐中。

從“瀕危”降為“易危”

胖胖的身軀，憨憨的神態(tài)，走路一扭一扭的樣子，平時忙于工作的人們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大熊貓視頻獲得了心靈上的療愈。

呂植也喜歡看大熊貓的視頻。“但是有多少人在看過視頻會想到一個問題，大熊貓需要的是什么？”

·呂植與野外大熊貓的合影。

呂植介紹，大熊貓原本廣布于我國東部和南部，隨著人類的擴張，大部分低海拔地區(qū)的森林被開發(fā)為農(nóng)田和人類棲居地，大熊貓棲息地不斷被擠壓，在過去的100多年退縮到了青藏高原東緣的橫斷山區(qū)，目前僅生活在秦嶺、岷山、邛崍山、大小相嶺、大小涼山。大熊貓的種群數(shù)量也一度過低。

上世紀80年代，當?shù)亻_始建設(shè)自然保護區(qū)和禁獵，到90年代末，出臺了天然林保護、退耕還林還草兩大生態(tài)恢復工程，大熊貓種群數(shù)量也走上了恢復之路。

“特別是近些年，我國在大熊貓保護上投入了很多，其中最主要的是建立了60多個熊貓的保護區(qū)，現(xiàn)在又進一步把保護區(qū)連起來，建立了大熊貓國家公園。”

·大熊貓國家公園。

“健康的自然環(huán)境對大熊貓的生存和繁殖來說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野外大熊貓在廣袤的竹林里恢復正常的互動，可以自由地尋找伴侶，無拘無束地成長，從而形成一個社會關(guān)系，有利于大熊貓種群數(shù)量的擴大。”

漸漸地，無論是圈養(yǎng)大熊貓還是野外大熊貓的種群數(shù)量都得到恢復性增長。目前至少有2000多只野外大熊貓生活在我國陜西、甘肅和四川山區(qū)的森林中。

國際社會也很認可我國對大熊貓的保護。2016年，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宣布，大熊貓種群數(shù)量因為持續(xù)的穩(wěn)定增長，從“瀕危”級別降到了“易危”級別。

呂植說：“但這并不意味著大熊貓保護可以從此高枕無憂，因為人類開發(fā)活動在持續(xù)深入，熊貓棲息地還在破碎化，有至少30多個相互隔離小種群仍面臨局部滅絕的風險。”

·呂植在野外近距離觀察大熊貓幼仔。

除了國家公園，也有不少大熊貓在動物園里生活。

呂植表示，動物園出現(xiàn)的初衷可能是為了讓人們近距離觀察動物，但有些動物園讓動物們故意做出可愛的形象和行為，或者訓練動物做出滑稽表演，那并不是愛動物。

“好的動物園更應(yīng)體現(xiàn)人與動物、自然界的關(guān)系。如果把一個動物園做得與自然界非常接近，不僅要很多錢，更需要動物園花時間去思考，動物的需求是什么，然后滿足動物的需求。這不是容易做的事情。”

“熊貓不僅僅是物種之一，它得到的愛，也有可能成為一把大傘，庇護著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生靈們。”呂植說。

人們喜歡大熊貓，關(guān)心它們的命運是很自然的事，但能否將這份喜愛擴大到對動物賴以生存的家園的呵護，讓它們的家園不遭受破壞？比如說當人們要在森林里開一條道路、做一個項目開發(fā)時，會因為要保護動物而決定“我們先不做了”“我們換其他地方再做吧”，這才是真正的愛護。

總監(jiān)制：  呂   鴻

監(jiān)    制： 張建魁

主    編： 許陳靜

編    審： 蘇   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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