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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金采風:搞藝術的人一定要“癡”

2022-01-11 09:24:19 來源:澎湃新聞 作者:潘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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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越劇表演藝術家、越劇金派藝術創(chuàng)始人金采風,2022年1月10日上午10時45分在上海市徐匯區(qū)中心醫(yī)院去世,享年92歲。

金采風在60余年的藝術生涯中,創(chuàng)造了《盤夫索夫》《碧玉簪》《彩樓記》《漢文皇后》等眾多經(jīng)典劇目和經(jīng)典形象。因為擅演青衣花衫并兼花旦,金采風在越劇舞臺一直極具個性。她所創(chuàng)立的金派藝術在繼承袁雪芬流派基礎上,吸收了施銀花、范瑞娟、傅全香等各家精華,自成一格,被音樂家稱為“袁腔金唱”。

在越劇界,越劇表演藝術家金采風和丈夫黃沙導演一直是越壇的一段佳話。金采風被認為是新中國培養(yǎng)的越劇藝術家。而黃沙作為上海越劇界的金牌導演,一生先后導演過《梁山伯與祝英臺》《西廂記》《盤夫索夫》等近40出越劇經(jīng)典作品,為越劇從一桌二椅的簡單形式向編、導、音、美綜合藝術發(fā)展留下了珍貴經(jīng)驗和寶貴貢獻。

2009年5月,金采風以她和已故丈夫黃沙的名義,舉辦了一次表演和導演藝術系列活動,這個名為“越劇黃金”的系列活動也是越劇界第一次將表演、導演藝術集中起來進行演出和研討。

本文曾于2009年金采風“越劇黃金”系列活動舉辦前刊發(fā)在《東方早報》,金采風當時談及了對越劇這門綜合藝術發(fā)展的想法,并反復強調:“越劇沒有編劇導演是不行的。”現(xiàn)重發(fā)此文以表紀念。


電影《碧玉簪》中金采風飾演李秀英。

一個是從浙江寧波小戶人家走出的越劇新星,一個是圣約翰大學政治經(jīng)濟系畢業(yè)的窮酸才子。上世紀50年代,金采風和黃沙,兩個對戲劇充滿熱忱的年輕人因為藝術走到了一起,從此開始了幸福并坎坷相伴的人生。當年,這對別人眼中才子佳人的天作之合,不僅改變了他們各自的命運,也影響了越劇藝術的發(fā)展。

30多年藝術和生活上的朝夕相伴,使得金采風和黃沙的藝術幾乎不分你我。

而黃沙帶給金采風藝術上最大的影響,是他導演生涯中一直努力追求的“老戲一定要新演”。

就在下周(2009年5月27日至31日),一個名為“越劇黃金”的表演導演藝術專場暨系列活動將陸續(xù)展開。整整一周內,作為越劇金派藝術創(chuàng)始人的金采風將親自登臺領銜自己的表演專場,黃沙的導演藝術專場和兩人的代表作《盤夫索夫》還將以明星版的形式重新演繹。就在活動開始前不久,金采風還把兩人的人生故事和藝術追求集書成冊,這本名為《越劇黃金:我與黃沙共此生》的新書也將于下周六在書城簽售。

半個多世紀后的今天,金采風已經(jīng)是一代越劇流派創(chuàng)始人,而已故的黃沙也成為了越劇史上作品豐厚的大導演。

盡管黃沙已經(jīng)逝去整整20年,但談及自己的丈夫,79歲的金采風情深依然。說到動情處,甚至禁不住神色黯然。無論是感情上,還是藝術上,這對“越劇黃金”,始終懷有著今天看來最是難得的忠貞情懷。


《越劇黃金:我與黃沙共此生》

傳統(tǒng)女演員遇上了新派大學生

金采風在所有的老一輩越劇表演藝術家中,走過的藝術道路是最與眾不同的。她既非科班三考出身,也沒有進戲校專門訓練過。她是唯一一個從純粹的越劇愛好者,成長為一代越劇名家的演員。

因為從小跟隨祖母去看戲,金采風很小就喜愛上了越劇。和所有那個時代的戲迷一樣,金采風也會一個人偷偷溜進劇場,回到家里把大床當舞臺,被單代水袖,經(jīng)常學著唱起來、演起來。十五歲那年,她終于如愿考進了雪聲劇團越劇訓練班,懷著誠摯之心拜師學藝,盡管唯一的報酬是在日夜場之間吃一頓“堂中飯”,未來的前途也許只是跑跑龍?zhí)祝鸩娠L沒有像很多同學一樣放棄,最早唱小生的她因為經(jīng)常在電臺“頂唱”逐漸嶄露頭角,之后進入了東山越藝社改演旦角,與呂瑞英、丁賽君,并稱為東山的“三鼎甲”。1951年,和那個時代所有追求進步的青年演員一樣,金采風加入華東戲曲研究院越劇團。也就在那個時候,她認識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人——黃沙。

黃沙比金采風早進劇團,相比金采風這個不起眼的小演員,黃沙當時已經(jīng)是小有名氣的導演。在大家眼中,是那個年代典型的“紳士型帥哥”,畢業(yè)于上海圣約翰大學政治經(jīng)濟系的黃沙始終給人文質彬彬的印象,筆挺的長衫里面穿著西褲,雨天出門是穿雨衣打傘,腳上是皮鞋外套雨鞋,襪子永遠是白色的。作為一個大學高材生,黃沙在上海海關當過“岸口事務員”,在一家飯店當過出納,在一家商行當過推銷員,在國民黨的上海物資供應局當過職員……然而,各種體面的工作都沒能讓黃沙感到踏實。直到這個在大學期間一直組織業(yè)余話劇團演出的“文藝男青年”,最終被袁雪芬請進了越劇團,他才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找到了可以終生追求的事業(yè)。

“我們開始有感情,是在我們第一次合作排傳統(tǒng)小戲《蘆花記》的時候,當時我要演一個狠毒的繼母,但我一點都沒有感覺,他給了我很多建議。我那時候就覺得這個導演很聰明,有想法,人又很正派很實在,而且還挺帥的,所以我當時就對他很有好感。”回憶起往事,金采風至今一臉燦爛,“那時候我們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越來越覺得誰都離不開誰了。”

直到要去領結婚證的時候,金采風才知道黃沙比自己大整整10歲。“其實我后來才知道,黃沙的家境很窘迫,他之所以能上貴族學校,也是親戚接濟,睡的是灶披間,飯也不敢多吃,不折不扣的寄人籬下。”


黃沙(左)和金采風

越劇沒有編劇導演是不行的

三十幾年過去,懸殊的教育背景卻沒有影響兩人的感情,金采風和黃沙始終和和睦睦相濡以沫,幾乎從來沒有紅過臉。即使是“文革”的大風大浪,兩人也攜手共度。金采風說:“我們兩個人婚后相處都遵守一個原則:我尊重他,他尊重我。我們是夫妻,又是藝術上的摯友。我們之間,談論生活上的問題很少,多的是談論藝術上的問題。”

“如果碰到有出戲是他擔任導演,主要演員又是我,那談起來就更加沒完沒了。在臥房里談,在衛(wèi)生間談,吃宵夜還在談,常常談到凌晨一兩點鐘還沒有睡覺。”金采風說,

三十多年藝術和生活上的朝夕相伴,使得金采風和黃沙的藝術幾乎不分你我。

黃沙一生執(zhí)導了大小劇目40余臺,《梁山伯與祝英臺》《追魚》等不僅都成了上海越劇院的保留劇目,有的還被攝制成電影放映。而金采風的代表作品《盤夫索夫》《彩樓記》《碧玉簪》等幾乎都出自黃沙的導演,《楊貴妃》等一些劇目甚至是黃沙親自編劇。

說起這些,金采風十分感慨,“其實我們是把各自心中的愛都傾注在藝術之中。我演出的作品如果獲得成功的話,總有他一半的辛勞,他中有我,我中有他,水乳交融,難分彼此。”

金采風說,黃沙對于藝術始終是精益求精,排戲的時候非常認真嚴格,他不但對演出的全劇有總體的構思,甚至連每一個人物的動作都不放過,哪怕是次要角色也是如此。

而黃沙帶給金采風藝術上最大的影響,是他導演生涯中一直努力追求的“老戲一定要新演”。“就是傳統(tǒng)老戲在不斷演出的同時,要不斷改進提高,不斷豐富,才能更豐滿人物。哪怕一個動作,一個地位的改進,就是在變。老戲出新才能有生命力。從一桌二椅發(fā)展到布景、服裝改進等,只要不傷害傳統(tǒng),觀眾是會滿意的。”

在這種藝術追求下,金采風在藝術上既尊重傳統(tǒng)又不墨守成規(guī),她的代表作《盤夫索夫》《碧玉簪》,正是她在演出中經(jīng)過反復琢磨,精益求精,不斷加工,不斷豐富才成為屢演屢新,日臻完美的保留劇目的。而金采風本人也因在戲中塑造了兩個成功的典型,被譽為“活蘭貞”“神秀英”。

相比當年他們這輩人對藝術的孜孜以求,金采風對現(xiàn)在越劇界年輕人對藝術的草率態(tài)度表示了自己的擔憂:“我有時候去看他們排練,大家也不進入人物情緒,更不唱出來演出來,就走一遍位置,更不要說我們當年那樣摳戲了,這也叫排練么?”

面對當今越劇生存的現(xiàn)狀,金采風說自己常常會萌生這樣的想法:“在越劇從最初的‘的篤班’到發(fā)展成為大型舞臺劇的過程中,黃沙和他的同時代的一些涉獵過新文藝的讀書人投身進來當編劇、導演,所起的作用最為關鍵的是什么?我認為是吃透了戲曲傳統(tǒng)的特點之后,再因地制宜地把話劇、電影之類的表現(xiàn)手法有選擇地糅合進來,不是硬滲,不是強加,更不是把越劇變成加了唱的話劇。”

金采風言及此長嘆一句:“但是我們現(xiàn)在既沒有好的本子也沒有好的導演,越劇沒有編劇導演是不行的。”

“我現(xiàn)在還是挺憂愁的,青年演員誘惑太多了。有多少青年演員愿意為越劇做到底,有多少人在練功?有多少人在努力?”金采風最后說,“我覺得搞藝術工作的人,一定要專心一致。我當年就是人家練一遍,我練一百遍,只有我喜歡我癡迷,才能做好藝術,演員,就是要有‘癡’。”


金采風和學生們

責任編輯:邱小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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